首辅养成手册+番外(10)
她强打精神,端正地答:“女先生,我今日有些不适,才让雪枝在旁边照看着。您放心,雪枝是个守规矩的,决不会扰了您上课的。”
顾女先生却不领情,坚决道:“规矩便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以后五小姐也要带丫头上课--”
神游天外的罗宜秀再次被点名,茫然地回过神。而旁边的宜怜又向来是个隔岸观火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说话的,只看着她们,把手里的毛笔抓得紧紧的。
顾女先生接着说:“我纵容一次,下一次别人也是这般的找借口。难不成也要纵容?”
雪枝屈身道:“女先生误会。姐儿的确是不舒服,本来老夫人不要姐儿来的,她偏偏要坚持来进学。奴婢保证就这一次,且只是与七小姐端些热茶。若是不好就照看些。”
顾女先生见她说了这么多,两人还是不听,语气有些不好了:“七小姐身子不适,不来进学都罢了,我权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教七小姐。何必找这许多的借口来与我说?”
这顾女先生极重规矩,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罗成章就是看中这点,才请她来授课。不然寻常的女老师如何制得住小宜宁的脾性。
但是现在说得宜宁都有点怒意了。
“雪枝,不用说了。”宜宁淡淡道,“女先生说得对,你下去吧。”
雪枝看了宜宁一眼,却见小主子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突然像是有了几分大小姐的影子。她又放心了几分,才应喏退下去。
“女先生请讲课吧,这下无人打扰你了。”宜宁虚手一请。
顾女先生见过这小霸王骄纵耍横,还见过她欺凌庶女,却没见过她一脸平静,却眼神淡漠。这般坚决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威慑力--顾女先生随即觉得荒谬,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哪里来的威慑力。她又再仔细看宜宁,粉团一样的小脸,分明就是个孩子。
“七小姐要是觉得我讲的话没有理,你不服,我也无话说。”顾女先生还生出几分针锋相对之感,拿出了威严来训话,“带丫头上课是不合规矩,一会儿请七小姐留下罚抄五遍《弟子规》,抄完才准吃饭。”
“谨遵女先生教诲。”宜宁淡淡应允。
罗宜秀托着下巴打瞌睡去了,罗宜怜柔声地道:“七妹妹,便是身子稍有不适,也不该坏了规矩啊。”
宜宁冷冷地看着罗宜怜,见娇花一样的庶姐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柔弱的笑容。
“六姐说的也是。”宜宁平稳地道。
到了下学的时候,女先生走到宜宁面前道:“我也不监督七小姐,若是七小姐找丫头代抄,我也无话可说。但看七小姐是否信守承诺了。”
宜宁沉默不语,挽袖子研墨。
顾女先生带着小婢离开了,罗宜秀过来扯她的衣角:“宜宁,你还真抄啊。还是去吃饭吧,我让我的小丫头帮你抄。”
宜宁摇了摇头,她倒真生出几分倔强。
这府里看不惯她的又何止顾女先生一个,不过都是看着她祖母、长姐的面子上佯装着和气,顾女先生只是表现出来了而已。小宜宁脾性极大。日后以这样的名声长大了,有得她吃苦的。不过就是抄书而已,那就抄吧。
第8章
宜宁扶着昏沉的头,低声道:“你去跟雪枝她们说一声,我抄完就过去。用不了多久。”
罗宜秀走后,她自己伏在案上,一笔一划地抄书。角门开着墟隙,冷风直朝她身上扑,宜宁非常的不舒服。眼前的字看着都看不清楚,意识也渐渐模糊了,直想睡觉。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清醒些,若不抄完这些,顾女先生指不定还要怎么说她。
毛笔尖匀出一大团墨,纸都浸透了,宜宁的笔还是没动。
她坐都坐不稳,勉强站起来想去找雪枝她们,却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倒下去了。
但好像又被谁给接住了,她落到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宜宁尚有些清醒,她闻到一股极淡的皂香,脸蛋贴到人家的衣襟上,非常陌生的气息。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然后就想放开她。她立刻抓紧这人的衣袖,喃喃道:“不走,我好难受……”
罗慎远一阵沉默,把要给她的字帖放在了书案上。
平日骄纵的小姑娘罗宜宁,居然会有这么可怜的样子。倒真是显得孱弱无依。
但是这关他什么事,她生病而已,自然会有人过来寻她。他再救她便是惹祸上身,何故要白费心思。罗慎远正欲推开她,宜宁却不许,她又难受得很。只顾抓着他,滚烫的小脸贴到一块凉凉的东西,很舒服,她就蹭了蹭。努力生出手把眼前的东西抱住,更觉得凉快些。
罗慎远看这小丫头贴住自己的玉佩磨蹭,一阵无言。
“你快起来。”他缓缓说,“我替你去找你的丫头来。”
宜宁听到这个声音,才模糊想起好像是她三哥。他说过今天给她送字帖来的。那她抱着的这个又是什么?宜宁现在脑子都烧成浆糊了,既然是罗慎远,总不会放下她不管的。
“三哥,我病了……”宜宁小声说,“我头疼,口渴,不舒服。你不要吵……”
罗慎远眉头轻皱,觉得不太对,这才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这丫头竟然烧得这么厉害!
他没有多想,当机立断把小丫头打横抱起朝外走,迎面看到雪枝等一众丫头正走过来。
看到罗慎远竟然抱着宜宁,雪枝有些惊讶:“三少爷,您这是……”
罗慎远冷冷道:“自己主子高烧,你们却一个个都没人,倒是伺候得很好啊!”也没跟她们多说,快步朝罗老太太的住处去。
雪枝一愣,以前竟没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三少爷还有如此凌厉摄人的时候。她顿了顿才立刻明白过来,连忙跟了上去。小主子出事了!
人抱回去之后,罗老太太真是生了大气了。
怎么能不生气,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抱回来竟然奄奄一息的,神志不清只知道说难受。罗老太太看着自己娇养大的小孙女,孱弱得跟猫儿一样,眼泪都含在眶里,强忍着不落。
“你们贴身伺候,就是这么伺候的!”
她坐在太师椅上,徐妈妈立在身侧。跟着宜宁去进学的丫头婆子大大小小跪了一地,雪枝和松枝带头跪在前面,不敢起身。
罗老太太先指着雪枝说:“你是大姑娘留下来的,平日贴身伺候姐儿,怎的也如此糊涂?姐儿不舒服便抱回来,等人烧成这样了你还不知道吗?”
雪枝是大丫头,在宜宁身边伺候没有人不给脸面的。如今也是忍着眼泪说:“奴婢愧疚,的确是奴婢疏忽了,请老夫人责罚奴婢。”
松枝哭道:“奴婢却不得不为雪枝姐姐分辩一句,事情若要说起来,雪枝姐姐只得担三分的责任。实在是授课的顾女先生不通人情,姐儿病着,不要我们伺候,还要罚姐儿抄书……”松枝边哭边把过程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
罗老太太平日礼佛静心的人,听得也是怒火中烧:“她好大个胆子!”
免不得周围的丫头婆子又要劝老太太一番。
罗老太太深吸了口气。
一个落魄人家的女儿,不过在罗家授课,竟敢对眉姐儿拿腔作调,平日里还不知是怎么对她眉姐儿的,往日只知道姐儿对这女老师不尊敬,总是顶撞她。她平日还帮着训姐儿,劝她尊师重道。原来这顾女先生就是这么教书的,难怪平日姐儿不喜欢她!
徐妈妈知道罗老太太生了大气了,低声劝道:“这人毕竟是二老爷请来的,又在咱们府里教书,您不方便亲自训斥……”
罗老太太冷冷道:“那里明日去跟她说。再有下次,我叫她在这保定府待不下去。”
徐妈妈躬身退下了,罗老太太叫人扶着手往次间去。又回头看了众位丫头一眼:“雪枝、松枝起来照顾姐儿,其余去外头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