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福早早就醒了,梳洗过之后,李固兴致勃勃去练剑,阿福去准备朝食。分派给她的小太监就是与刘润关系不错的庆和,人机灵,不多话,手脚麻利。
阿福用昨天剩下的米饭做了一些锅巴,香喷喷脆生生的,就稀饭不错,李固练了剑回来,胃口大开的吃了大半盘子,想起来一件事,问她:“怎么没见刘润?”不等阿福回答他自己便想了起来:“哦,他昨天和我说今天出宫去。”
阿福把切开的咸蛋挑了一些放在李固的稀饭里:“嗯,是为了我家里的事情。上次托人出宫送信的时候,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搬了……也没能找到。”
“这是理所应该的。”李固说:“你昨天若说是为了这事,我就让刘润带些礼物去了。”
“这不急,先找着他们再说。刘润今天会去我妹妹的夫家打听消息。”
身份改变了之后,不是说可以从此享清福了,阿福觉得正相反,要劳心劳力的事情反而多了!跟紫玫在一起合计了一番,阿福觉得自己脑子完全不够用了!皇帝太后生辰,宫中有头有脸的夫人美人皇子公主们生辰,个个不能少了生辰贺礼。一年几大节几小节,该有的祭礼贡礼一样不能少。就算有杨夫人在,阿福也不能把自己当个摆设,任事都撒开不管。阿福忽然觉得自己被升了级也有坏处,虽然说福利待遇也跟着长,可是毕竟现在还没见着东西。活多了事多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
要不是紫玫,这些事让她自己记,就算弄个随身历记着,恐怕也记不住。
如果是上辈子,工作中忘记什么事,大概会被老板训,扣薪水,可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皇宫,错一步,可能就会掉脑袋。再严重点,会掉全家人甚至诛连三族九族之类大家一起没命。
阿福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工作高收益,可是也高风险,能有作为成功上位者寥寥无几,就说德福宫的那位慈祥太后娘娘,她的鸾凤屏风宝座底下,也肯定堆满累累白骨。
太阳很好,阿福却打个了寒噤。
过了午她就等着刘润回来,庆和替她到东阳门去探看。申时已过,庆和气喘吁吁回来:“主,主子,刘润哥回来了。”
阿福心头一跳,手里正在打的那个络子一下子引错了线,结废了。
刘润随后进来,他脸也没洗衣裳也没换,大约是走了很远的路,脸色发红。
“你先坐下歇歇,瑞云,去倒茶来。”
瑞云答应着出去,庆和也很有眼色的退了两步,站到了门外。
“茶倒不忙喝。”刘润说:“我今天去了刘家,打听到了你家中的消息了。”
“没……见着我家人吗?”
“时间来不及,再不回来就进不得宫门了。”刘润说:“你家里人迁住到城外乡下去了。”
“啊?为什么?”
阿福家在城外是有几亩田的,田边还有两间茅草屋子,那是父亲还在时置办下来地,图的是有口活粮不必日日提着袋子去买米买面,但是那地一直是由一个朱家的远房亲戚租住的,每年给他们送粮来。
“这事,说来话长。”
第25章 说来话长 二
阿福直觉着,刘润带来的,应该不是好消息——但也不至于很坏,不然刘润这时候大概会先告诉她,要稳住气,不要急不要慌。
“说起来,这事的起因还在你的妹子身上。”
“阿喜?她……过的好吗?你在刘家见着她了吗?”
“没有见着。”
阿福愣了。
“你妹子已经与家人一起到乡下去了。我去的时候先没有说自己是宫里的人,只说是朱家的亲戚,找不着他们家了,才到刘家去打听消息。他们家的人爱搭不理,后来,那家的……”刘润看她一眼:“你妹子的相公回来了,他倒很和气,和我说了了你们家迁走的事,别的他也没多说。然后我给了刘家的帮佣一些钱,那个妇人和我说的很详尽。似乎一开始,他父母亲很不喜欢你妹子。”
“嗯……”阿福点点头,阿喜其实长的比她好,而且有嫁妆。按说,刘家应该更满意才对。这一下调包,其实刘家并无损失。
“你妹子与公婆合不来,常常顶撞婆母。刘家的大姑娘回门时有身孕,和她吵了一架之后,回去就小产,刘家与刘家的亲家都十分不满,你妹子下厨时又……”
“下厨又怎么了?”阿福紧张的欠起身。虽然阿喜在厨艺上不怎么样,可是也绝不致于把糖和盐弄错,油和醋不分。
“她烧了灶房不算,刘家的另几间房舍也受波及。”刘润说:“老实说,今天我看到的刘家,看起来还没收拾出样子,家什庭院都十分凌乱……”
“阿喜她肯定不是有意的啊。”
她没那么大胆,阿福知道。要说小心眼儿她是当仁不让,可是放火烧房……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她的公婆不是这样想的。你母亲听说这消息之后特地赶上门去赔罪,刘家那位大姑姐的丈夫与你哥哥口角争执,推搡中,那人摔倒跌断了腿……”
“啊!”
有的时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堆叠在一起,越滚越快,成了一个大雪球,造成的破坏性后果,谁也想不到……
“我母亲他们卖了房子店铺,搬到乡下去……就是因为这个?”
“是,断了腿的那人不依不饶的,刘家的人还执意要休掉你妹子,后来这休书是没有写,但是你妹子跟你母亲和兄长一起回去了,然后离城去了乡下。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阿福呆呆的坐着,半天才吁出一口气。
“真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功夫,怎么……出了这么多事情。啊,你奔波一天了,快歇着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
“这倒也没什么辛苦,我离了刘家后就去了你家原来的住的地方,那房子虽然已经转手,但买主还没进去住,店铺改成了一家布匹店,你想怎么处置?若是要赎买回来……”
阿福摇摇头:“这个先不急。我还不知道母亲……还有哥哥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在乡下的情形。总得都了解清楚了,相互通气,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想怎么……”
“是,我也知道,所以今天没有立即去和新房主店主去攀谈。虽然是住熟了的地方,可是或许,我想换个新地方住,也不是坏事。树挪死,人挪活。”
他说话含蓄,阿福明白,阿喜出了这事儿,刘家恐怕很难回去,在娘家一带恐怕也已经被传的名声不好,不管以后做什么打算,回老家去住,未必是一条最好的路。
李固在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阿福抬起头才看见他,扶着椅子站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
阿福走过去,轻轻挽着他的手,两个人进了屋坐下。
“你都听到了?”
“唔。”李固把她的两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
阿福低下头,李固不大见太阳,手掌显的白皙修长。阿福从前,一贯在心里当他是个小弟弟。虽然现在他成了自己的丈夫,可是她心里,一直觉得他需要她照顾。
唯有此时,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他的手掌这样坚定,他可以支撑她,保护她,让她可以放心依靠。
“不用担心,房子店铺可以赎回来的,你妹子大概是年纪还小,做事情冲动。有了这回教训,应该以后会懂事许多。”
阿福轻声说:“但愿如此。不知道刘家那边还有没有转圜余地。”
“要不,下次我请韦素找人帮忙去说合,想必事情不至于到夫妻分离的那一步。”
“那不成了咱……以势压人了?”
李固愣了下:“是么?那……过日子得你情我愿才行,这个……唔,再想别的办法吧。”
阿福其实心里明白,这世道天生就是这样,就算不让韦素去说合,只要刘润把自己现在的地位一说,刘家恐怕也不得不服气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