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微憩的丘懿宸缓缓睁开双眼,“嗯,知道了。”扭头对相思说道,“相思,收拾下东西,我们要徒步进山。”
“是,二少爷。”相思有气无力地应道。
天眼看就要黑下来了,不寻思找个地方歇歇脚,偏要披星戴月的连夜赶路?怎样的老友会让他如此迫不急待?哎,苦的可是她这做丫环的啊。
简单收拾下行囊包裹,二人下了马车,丘懿宸吩咐了车夫回去后,便带着相思沿着小径进了山。
相思背着两人的包袱,右手有伤也不便撑扶树杆,模样略显狼狈。心下却觉得好笑,叱咤江湖的闻人翾舞何时这般过。
突然,肩上的包袱被接了去。丘懿宸静静地卸下包袱搭在自己身上,相思诧异地抬眼,“二少爷,您……”
“山里路不好走。”丘懿宸只这一句话,并未多言。
相思微怔,他竟会体贴一个丫环,这还是那位她熟知的二少爷吗?
天色渐渐暗下,林中的虫鸣鸟叫分外清晰,两人的脚下不断发出树枝的断裂声。
“二少爷,您此次是要见何人啊?”相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丘懿宸静默半晌,就在相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开了口,“一个比命重的朋友。”
“呵呵,那一定是生死之交。人生得一生命知己,二少爷,您可真是幸运啊。”
“认识她,我是很幸运。”丘懿宸轻轻自喃,提及她,脚下不自觉加快了速度,恨不得马上奔到她的身边。潇潇,他梦中的伊人……
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见丘懿宸仍是埋头赶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相思兀自生起了闷气。虽说自己是练武之人,赶这些路倒也不觉得辛苦。但现在丘懿宸知道的相思,其身份只是个常居府中的丫环。荒野赶路对她来说,根本就吃不消。既然如此,自己也就不用跟他客气了,丫环相思累了,需要休息!
相思明眸一转,“哎哟。”随即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丘懿宸急忙停下,“怎么了?”
“奴婢,奴婢的脚扭到了。”相思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二少爷,相思真是没用,一心只想快些赶路,没想到扭到了脚。”
“哎。”丘懿宸无奈的叹声气,他应该早有先见,带这丫头出来肯定会状况不断。他走过去蹲下身,“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二少爷,奴婢不劳您看了。”相思忙拉起裙摆盖住脚踝,羞道,“男女授受不亲,奴婢先谢二少爷关心了。”
丘懿宸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这时候你还管这束缚人的礼教?”
相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螓首低垂,轻语道,“您是主子,礼教于您只是书上一说,于我们下人却是行为尺度,奴婢不敢逾越。”若是被他发现,她不只能跑能跳,而且骨骼清奇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会做何感想呢?
某些时候,丘懿宸绝对搞不懂这个丫头在想些什么。前一刻的傲然,这一刻的守礼,到底哪一个才是原本的她呢?亦或者,她合该就是这般茅盾。总之,她像个迷,永远猜不到结果。
虽为丫环,但到底也是个姑娘家,都说出此番儒家礼教了,他这做主子的又怎能不守呢。无奈之下,丘懿宸扯下包袱递给相思,然后背对她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
“二,二少爷……”相思只想偷会懒,哪曾料到他居然肯屈尊背她。“这万万不可,折杀奴婢了。”
“要你上来就上来,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丘懿宸口气不悦。他到底是怎么了?何时变得心存慈悲了?
“奴,奴婢遵命。”相思咬咬牙,笨拙地攀上了他的背。心道,主子,您可别怨我,这可是您要背的。脸颊却是不由自主的红透,这是相思第一次俯在男子宽厚的背上,亦是闻人翾舞的第一次。嗅着他特有的男儿气,感觉他稳健的背,相思竟慢慢忘却了自己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魔头,此刻,天地间林野中,似乎只有那个叫相思的女子,不是丫环,而是真正的需要依靠的女子。
丘懿宸直起了身子,竟似身上一点重量都没有,迈开大步走进林间深处。
第2卷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肆意纵容
寻到一处空旷地儿,丘懿宸轻轻地将相思放下,“今晚,我们就在这过夜吧。”
别说是这,就算挂在树上一晚,也好过彻夜赶路,思及此,相思立即讨巧地笑道,“是,奴婢尊命。”
丘懿宸转顾一周,对相思道,“我去拾些树枝引火。”
“二少爷,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可惜,奴婢的脚……”相思满脸愧疚之色。
丘懿宸骤然兴起玩味的笑,缓缓凑近她,鼻息间清幽辗转,一张俊脸塞进相思略显戒备的眸子,嗓声渐变低沉,“丫头,又拿我当傻子了?”
他发现了?!相思微惊,面上仍是乖巧得很,直瞪着迷茫的大眼睛,无辜地瞅着他,“二少爷,您净说些奴婢听不懂的话。”
“呵呵,”此番,丘懿宸只是轻笑,眼里玩味更重,盯得相思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相思啊相思,明知是故意,却又心甘情愿地由着你胡闹。”
哎,还是泄了底,相思认栽地垮下肩,也不再拿乖巧糊弄他了。若是单纯的丘府二少爷丘懿宸,绝不曾发现到相思的“故意”;可遗踪门的鬼魅,却是任何人也休想瞒昧的。
丘懿宸眉头微挑,这会居然没有抵赖到底,这丫头何时学会的适可而止?更奇怪的却是自己,即便知晓她的脚根本无碍,却仍是耐着性子,陪她做足了戏。
“奴婢也不是想偷懒了,”相思干脆将心底所想一股脑地喧泄而出,“您说这大晚上的,不在府里呆着也就算了,偏跑来这荒山野岭?跑来此地也就罢了,偏要连夜赶路?赶路也不打紧,可若是遇上个豺狼虎豹、蛇虫鼠蚁的可就不妙了。奴婢是下人,皮糙肉厚不惧这些,您可是身娇肉贵的主子哪受得了啊。奴婢出此下策也是为了您好嘛。”
“如此说来,确是我错怪你了?”丘懿宸很想搞清,她颠倒是非的境界高深。
“奴婢不敢。”
丘懿宸却在此时变了脸色,双眼半眯警觉地环视四周。此地尚不属菱歌宫范围,按理说不该出现任何威胁,可这莫名的杀气又从何而来?
相思早已觉察出隐于暗处的熟悉气息,面上仍故作不解地问,“二少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嘴上应着,眼神却凌厉得充满戒备。
“二少爷,您不是要去拾些枯枝吗?”挑选此际给丘懿宸寻了个合理的借口离开,是有意亦或无心。
丘懿宸转过身紧盯相思,“你就留在此地,我去去就回,有任何危险就大叫,我会立即回来。懂吗?”
“奴婢遵命。”相思好似完全不解其为何而紧张,浑然不觉周遭的危险。
丘懿宸没走多少远,见相思扭过头后立即纵身跃上树梢,脚踏青叶,身形一晃,便已是几丈有余。
相思缓缓站定,头微侧目光扫向身后,“子夜,”
无声无息的,那个冷酷至极的男子已静静地立于身旁。黑发、黑衣、黑眸,让人瞧不出半点思绪波动,却唯有映于月光下的瞳溢出丁点的情,只这点便足以融化掉他的冷。
“为何现身此处?”相思慢慢转过身,面无波澜,淡漠的神情刺得子夜心若刀割。她,终是变了。
“过了此山,便是菱歌宫的地盘。”子夜埋下深深的痛,如实回报。
“什么?!”相思大惊,“菱歌宫的势力范围居然延伸到此处了。”丘懿宸,哦不,应说是遗踪门的鬼魅,他来这里做什么。且不管这些,她若是回到菱歌宫,其身份必将暴露无遗。
“鬼魅是为了右宫使潇潇姑娘而来。”子夜仍是据实相报。黑幽的眸子却似在她的脸上寻找些什么。
潇潇……那夜他醉酒后,不断轻喃的名字。若是没猜错,也该是那位画中美人。他终于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