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嫁良妻(19)
一扇半开的铁栅栏大门,一座貌似寂静无华的院落,一片在晚霞中苍老的白杨林,一排朴实的平房,两座水门汀建造的小小平台,旁边放着一堆钢铁,一班工人正忙碌地工作。
细细听过去,高高的围墙外,却是一片人声鼎沸地热闹繁忙。有小饭馆“来了,楼上请”的喊声、有小贩叫卖日用品的唠叨、有水果摊老板喊“西瓜,沙瓤”的磨刀声……小巷里似乎是个市集。
往里看过去,铁栅栏门似乎只是第一道关,后面有持枪的警卫来回巡逻,戒备森严的模样,平房后面,第二道围墙内,隐隐可见一座凸出的小洋楼,这是什么地方?
许良辰看了一眼段奕桀,他正听迎上来的一个中年人低声讲着什么,既不想打听其中的秘辛,也无意追问什么,许良辰退后几步,静静看着旁边的白杨林。
过了不久,段奕桀走过来:“走吧。”
三人上车,离开了这个神秘的所在。
车子掉头,许良辰仔细注意了道路,竟似乎是向着大帅府的方向,不由抬眸看了看段奕桀,段奕桀双眸炯炯迎着她的注视,却不说话,倒让许良辰有些不自然地转了头,想问的话也咽了回去,这人神神秘秘地究竟想做什么?
车子没有在正门停下,而是绕到了帅府西侧,车子驶进小小的院门,一座中西合璧式二层小洋楼出现在面前。错落有致的院墙、赭红色的楼体和围墙,既有中国传统风格的描金彩绘,又有雕刻廊柱等欧式建筑的特色,精美别致。
满院树木葱笼,花香淡淡,院内墙上也摆了盆景,清幽华贵。这是帅府的外院?段奕桀把自己拉来这里想干什么?许良辰看着前面段奕桀挺拔的背影,询问地看了看身侧的罗副官,罗宏义一笑,抬手将她让进客厅。
客厅顶棚居然绘着画着罗马风格的彩绘,家具是法式的,做工考穷,豪华典雅,着军装的侍卫送上茶,段奕桀挥挥手:“准备晚饭吧。”侍卫脚跟一并:“报告大少,晚饭已经安排好了。”
段奕桀点头,看了许良辰一眼:“那就先吃饭吧,等会我有事和你说。”说着前面带路,走进餐厅。
餐厅不大,配套的法式桌椅,薄胎描花的盘碟,里面是精致的五菜一汤,倒是家常便饭。
许良辰明白,冷面大少不想说的事,自己问也问不出来,既来之则安之,也饿了,且填饱肚子再说吧。
许良辰闷头吃饭,段奕桀看她大大方方安安静静,心里暗暗赞赏,不愧是大家出身,留过洋见过世面的,半下午自己什么也不说,现在这丫头心里肯定大把问号,却也能镇定安详,想着,拿起匙羹装了鸡蛋羹送过去。
他的动作让许良辰一怔,旋即回神淡淡说了声“谢谢”,接着低头吃饭。
毕竟是大帅府的“御厨”,手艺自是不错,蛋羹蒸的别有味道,许良辰一边吃,心里却有些嘀咕,整顿饭也没见段奕桀吃鸡蛋,难不成这蛋羹是为自己做的?一时不知道该为这人对自己的了解这样清楚细致而担忧,还是为他的的刻意而不解。
看着眼前静静用饭的许良辰,段奕桀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尽管窗户洞开,电风扇一直在转,没有风的傍晚还是有些闷热,许良辰白皙柔腻的脸上,浮起一抹红云,恰如五月初绽的新荷,洇着一丝妩媚。
段奕桀的黑眸不由自主扫过那张俏脸,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自古道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若是与这样一个女子同食共餐一辈子,倒也是一件让人不讨厌的事。
两人吃完饭,回客厅坐下,许良辰端了茶杯看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抬头看着段奕桀,大少,现在饭也吃完了,有事您还不说?
段奕桀依旧沉淀在刚才的思绪中,看过来的眼神有着意外地温暖,让许良辰微怔,视线撞进他幽深的黑眸,心“扑通扑通”急跳了几下,连忙闪避了那波光粼动低了头喝茶。
“二小姐,答应过的事我不想食言;但眼下却有个难题,所以想请你帮忙参详参详。”沉默了一会段奕桀忽然沉声说道。
许良辰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静听下文。
“老人的病这两天忽然加重,”段奕桀皱了眉,看她一眼,方接着说道:“……父亲让我把你带回来……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原来如此,许良辰慢慢靠回沙发上,想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段奕桀眸光一闪,颇是意料之中地勾起唇角:“你说呢,我和你有约定,父亲可没有。”
不仅没有,对许家这位二小姐对大帅府的抗拒和固执,父亲似乎已经有所耳闻,昨天还旁敲侧击地说枪杆子就是硬道理,想要一个女人很难吗,我大帅府是明媒正娶她做少帅夫人,又不是丫头下人,哪来这么多啰嗦?
段奕桀的言外之意许良辰当然明白,这位段大帅强硬蛮横大老粗的名声也不是没听说过,既然他把自己放到了救老娘之命的“冲喜”高度,答不答应恐怕就不是段奕桀说了算的,何况自己。
节外生枝,好不容易搞定这冷面大少,霸道老子又蹦出来了,许良辰暗暗叹口气,镇定地直直看着段奕桀:“那段大帅想我怎么做?”
段奕桀没想到她这么快“屈从”,看了许良辰两眼似笑非笑地道:“这还要我说吗?”当然是做大帅府的未来媳妇,老太太床前表表孝心,看老人家一高兴,能不能病情有些起色。
瞬间明白过来的许良辰瞪了他一眼,手里百无聊赖地轻轻转着茶杯,心里很是郁闷。好歹和冷面大少谈下来的条件,却因为老太太病重而搁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难道命中注定自己要经历这些波折?不甘心。
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次是段老大的主意,强取豪夺做惯了的大军阀,应该更难对付。许良辰头疼地皱了眉。
“早先去的那个地方,你觉得怎么样?”正纠结间,段奕桀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那个神秘的院落?许良辰不解地看着他,段奕桀说这个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她是谁?
“当年鸦片战争在南粤打响,燕州没有什么反应;前些年沙俄侵占东三省赖住不撤兵,燕州各行各业却今天一个集会,明天一个通电,而内地很多地方并没有动静,二小姐知道是为什么吗?”客厅里挂着的是一盏花枝水晶灯,光线温暖,段奕桀脸上冷硬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他看着许良辰低垂的羽睫问道。
这人什么思维,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到底想说什么?许良辰看着他没吭声。
“并不是后来的燕州人爱国或者以前冷漠,而是鸦片战争发生燕州根本不知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在以前只是夸张,新闻传媒出现以后这些才变成了现实。”许良辰这才听明白,他说的是报纸。
“诸多的报刊,像一根根纽带,把燕州与外地甚至世界紧紧联系在一起。美国选举,欧洲战争,日本地震,非洲饥荒,万里以外的事,朝发而夕闻,才极大地开阔了人们的视野。”段奕桀敲着茶几上的报纸继续说道。
许良辰越听越糊涂,冷面大少为什么要和自己讨论这些,只是闲聊?
“但是,报纸传递消息,却远远不如无线电快捷。这次欧战,德国使用了新的无线电技术,奥斯邦电台的事你听说过吧?院子里那些设备就是从他们那里接手过来的。”段奕桀话头一转,说到了神秘的院落。
刚从美国回来的许良辰当然明白无线电有着报纸传媒不可替代的优势,闻言她深深看了段奕桀一眼,想不到冷面大少在这方面眼光如此深远,便点了点头:“无线电相对于报纸,有无法比拟的长处,未来可能不仅在军用,在民用方面也将潜力巨大。
段奕桀赞许地看着她:“既然洋文先生没的做的了,要不要过来电台?哦,还有一个选择,北方政府以盐业收入为担保,准备向英、法等五国银行团借款,作为统一南北的军费,外交部准备成立特别办公室干预此事。我看了下名单,只翻译就有七人,我倒觉得有二小姐一人足矣,两择其一,二小姐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