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卿怀(大明皇朝盛王集系列之四)(23)
当时的他还小,并不懂得这一切的原因,是等到渐渐长大成人,才明白当年事情发生的缘故。
“那一天……母后让我们到她那里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凤翮。”他匆然抓紧裴峥的手,声音跟身躯都有些颤抖。“娘亲她……我从没看过那样的眼神——她死死地盯着凤翩,等回寝宫后又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不过叫了她一声娘,她就抓住我……”他无法继续叙述似地喘息着。
裴峥瞬间心头痛拧,迅速拉过他颤抖的身躯紧抱住。
原来这就是麒羽总是散漫地不拉上衣襟的原因!
他从没见过这么惧怕什么的麒羽,也从不知道他这总是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模样下会有这样的过去!自己为什么会没注意到呢?为什么会以为过去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呢?
“我很怕……”麒羽哽咽似地颤着声,紧抓住裴峥的肩背。“她扼住我的颈子,我不断的挣扎想唤她,她却只是越来越用力的掐着我,一直反覆说着‘都是你的错’、‘是你不对’……我没办法呼吸,除了害怕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我不懂为什么娘亲会……”
想起那带着狰狞凄厉的美丽面庞,他就像是感受到当时情况一般的窒息起来,抓住裴峥的衣衫不住反覆喘息着。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想起来仍是惧怕不已——他没办法,他做不到遗忘这件事,他忘不了那种恐惧感!
“麒羽!”感觉他像是快喘不过气,裴峥慌忙地顺着背脊拍抚他,并不住轻吻他。“没事的……都已经过去,那都是过去的事,麒羽……”
他不断地安抚着,却不住咬着牙忍着心中的痛。
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帮助麒羽,才能让他忘记那段过去。
喘息颤抖的身躯在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麒羽靠在裴峥怀里,用仍有些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是裴彻救了我,是他拉开我娘亲,让她瞬间恢复理智。但是……”他紧紧咬着牙,忍住哽咽声。“我醒来后,他们告诉我娘亲去世了……她在昏乱间失足跌入御花园的池里:而我最后一次见到的她,是她懊悔哭叫着不要离开我的背影……”
麒羽闭起了眼,滢滢的泪珠渗出眼睑,让裴峥轻轻地吻了去。
他在裴峥的轻吻下反覆大口呼吸,直到情绪平稳些许才颤着唇开口:“我不恨她……我不恨……但是,她却就这样丢下我,再也没有回来过!”
裴峥没有说话,只是束紧手臂,心痛且愧疚地叹息一声。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相拥着过了好半晌,麒羽才恢复过来。
“后来年纪大了,我才知道她原本指望我可以立为太子,但自从听闻凤翮的事情后她就开始感到不安,一直到过了好几年确定凤翮回宫,她终于彻底的失望了……”他低低说着,嘲讽似地笑了声。“父皇选她入宫是因为她像凤翮的娘亲,而她对地位的寄望却也因为凤翮而破灭:我想她当时的神智,或许已分不清楚我跟凤翮的差别。”
“她恨的不是你。”裴峥看着他低声说。
“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是没有差别的。”麒羽叹了声,笑了笑。“我有好几年连睡都睡不好,最先那年宫女们想接近我,我还会哭叫抗拒不让她们靠近……而当时有耐心陪着我的就是裴彻。”
裴峥沉默着。
虽然已经可以理解为何麒羽会爱上兄长,也能理解为何麒羽会说兄长对他而言永远是重要的人,但也可以说听了之后更介意……虽然已不是属于爱情的妒忌,但那是因为他知道兄长在麒羽心中的地位,并不是麒羽爱上自己就可以取代的。
那是无可取代的十年光阴--自己介入不了,也没办法撼动的十年。
“我曾经爱过他……”麒羽闭上眼,悠悠的说:“或许一开始是依赖,足因为只有他让我安心,但无论开始的原因是什么,到最后我确实爱上他;只是一直到最后,我们都不曾真正在一起。”
裴峥只是表情僵硬的轻应了声,没有说话。
他虽知道兄长对麒羽的关心与在意,却仍没大方到替他去承认什么。
看着他的表情,麒羽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你不是更该庆幸如此吗?若没有裴彻,你与我又怎么走到一起?”
但裴峥只是睨了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对他这种感情上的小心眼麒羽早巳习惯,更何况裴峥这几年的脾气不像早先那般动不动就对他发怒,已算是进步许多。
麒羽坐直身,含笑看着眼前总是挂着冷漠似的俊颜。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吗?”
听见这句问话,裴峥的眼神登时变柔,点点头。
“那天晚上裴彻推开了我,无论我怎么企求,他选择的是保全家人,而不是我。”虽是痛楚的回忆,但现在在裴峥面前说来也能淡淡地含笑看待。“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没了……因为那么多年来,我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裴彻,怎么也没想到连他也要转身离我而去。”
他伸出手抚摸裴峥冷峻端正的脸庞,手指从眼角细细滑过脸颊、唇畔,思绪也回到那一个夜晚;那个从泪眼中望见的少年,现在就在他眼前。
“就在我觉得自己会死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拨开阴冷的树丛向我走来;他轻声地问我怎么了,还抱住我,给我裴彻从没给过的吻。”他抚摸着裴峥的唇角,柔和的眸里微微泛起些许水雾。“一开始,我觉得他跟裴彻好像,我想就算是假的也好、替代的也好,我只想要有个人可以陪在我身边……我也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趁他还没醒来我就逃开了;只是我没想到,两年后我会再见到这个人。”
他看见裴峥有些僵住的表情后,故意的挑起眉叹息一声。
“其实,我知道这个人跟裴彻不一样。虽然他们外表有些相似,但是这个人不但表里不一,还小心眼善妒,稍微靠近我一些的人他都会介怀,而且总是怀疑我与他在一起不是真心的。”他说着将手环上裴峥的颈子,放低了声调:“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深深地爱着我……但是当时的我才刚开始学着对他放下心,无法完全回应他的感情。所以在他知道裴彻的事情后我们吵了一架,我告诉他除非他学会信任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他抛下我的举动。”
“然后呢?”裴峥追问的声音有些沙哑。
“然后?”麒羽偏了偏头,故作思索地想了想后狡猾一笑。“裴大人要不要猜猜看答案?”
“麒羽!”他不满地低喊着。
“呵,我就说,你果然是不懂。”他笑着轻轻吻了吻裴峥后,柔声的说:“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还需要问什么呢?”
裴峥屏息了一瞬,手掌紧紧扣住眼前人的腰际;而麒羽双手环在他的颈子上,又缓缓的印下一个吻。
“我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这一切都给你了,裴峥。”他轻声说着,微笑的凝视着他。“我爱你……虽然没有像你那么早,也或许没有你那么的深,但是我爱的人是你。”
看着神情向来淡漠的裴峥震撼的神情与湿润的眼眶,麒羽心中满怀感动地笑了笑,倾身深深地吻上他。
过了一个多月后,裴峥才终于知道麒羽之所以纳妾的缘故。
当日送来燕儿的官员正是当年在凤阳独霸一方的陈刍:饶是狡猾如他,在麒羽三年多来的暗中调查下,终于给抓住结党营私的证据。
于是在过年之前,麒羽便让端翊押送陈刍等一干官员回京受审,顺道也让两人的生活清静不少。
其实,端翊对于麒羽的话倒是渐渐地接受,不再去多做破坏的举动,但在态度上,仍对裴峥多有不满。
因为两人虽然心意相通,但在公事上却仍如以往水火不容的相处,这点常让端翊看了气得跳脚:那比当事人还要光火的模样,常让麒羽私下笑得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