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番外(212)
无涯轻轻叹了口气。他也很为难。
他继位时才十岁。母后只是宫中妇人,不通政事。他虽然没有兄弟,却有好几位皇叔。先帝一去,分封在外的皇叔进京哭灵,没人把他当回事。幸好任宗长的礼亲王坚定地站在了他身后。
孤儿寡妇想要保住皇权并非易事。
年前薛大将军夫妇殉国,军中无主将。二月里先帝又去了。鞑子立时发兵,已攻到了大同府,离京城不过数百里。
龙椅上坐着的是才十岁的小皇帝,朝臣的人心就乱了。
谭诚亲自带人赴边关接回了薛锦烟。舅舅凭着自己是礼部尚书,舌战群儒,力排众议,这才封了建朝以来头一个外姓公主。薛家军军心振奋,这才齐力将鞑子赶回了草原。
十岁的他只知道用心刻苦地学。放权给东厂,信任舅舅。登基那年朝廷换了很多大臣。谭诚的东厂抄斩了许多世家大族。只要对他稍有异心的,都除去了。
这些事都是师傅胡牧山后来告诉他的。
然而十年之后,不论是谭诚的东厂还是舅舅许德昭似乎都忘记,他不再是那个十岁的小男孩。十年中,他们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且都舍不得放手了。
许玉堂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应该相信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无涯思忖良久,决定告诉许玉堂。
许玉堂眼睛一亮。
他微笑道着将许德昭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许玉堂。只省去了穆家班与穆澜之事:“念在你父亲只是为了破获珍珑,库银未失。且许家还出了三十万两银子修了河堤,这件案子就此结了。陈良已死,东厂结案的卷宗上也会把罪名悉数推到他身上。这就是两种真相。”
轻易调包三十万两户部库银。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和谭诚瞒着皇上就办了。反之推想,父亲和谭诚称得上肆意妄为,打着为皇帝除去隐患的旗号办事,事实上就根本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且这样的臣子,哪个皇帝能容忍纵容?
把罪名悉数推到一个死去的陈良身上。当廷撞死了的沈郎中白死了。一任知府也因此丧命。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啊。皇上顾念旧情,难道就不会愧对那两位官员?
今天皇上压下了这件案子。父亲再不放权,仍然在皇帝眼皮底下嚣张。皇上再好的性子也会被悉数磨光。天家无父子,更何况许家只是外戚。
许玉堂越想越怕,起身向无涯求恳道:“皇上。我大哥已经娶妻生了两个儿子。二哥也已成婚生了一女。大哥二哥外放多年。母亲思念不己,一直想让他俩回京。父子三同朝也不妥当。父亲操劳一生,也该含饴弄孙,享享儿孙之福。我回家劝他致仕。”许玉堂当机立断,起身向无涯求恳道。
你父亲私调山西府驻军灭了于家寨,私调京畿守卫营烧毁驿站,私调江南水师刺杀素公公。哪一桩比私自调包户部库银罪名小?
如果许德昭致仕交权,辅佐自己对付谭诚,那么他就既往不咎。这是对许玉堂最小的伤害,对太后最小的伤害了。但是他肯吗?想起许德昭今天的态度,无涯心里叹息着。
“皇上!”
对上许玉堂求恳的目光,无涯心中一软,表弟还是忠心于他的。且让他试试吧。这是许德昭最后的机会。
无涯亲手扶了许玉堂起来,笑道:“三郎,朕盼着你从国子监毕业,做朕的左膀右臂。”
“三郎绝不辜负皇上!”许玉堂激动不己,“您等着我的好消息!”
又送走一个,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风雪肆虐着天际。无涯揉起了眉心,有点倦。
春来吩咐人重新上了热茶,小声说道:“几位大人已经进了宫,在御书房外侯着了。”
无涯重新打起了精神:“摆驾。”
一更哦。写权谋不如写言情轻松啊,看来我不是政治家的料。我把这话说给桩公听。他说你就是个政客,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政客的特点就是撒谎不脸红,说话不算数。你说了多少次要多更了?我:……
第230章 找到了
到夜里,雪落得更急。松树胡同靠近池家宅子的一户人家的门房中坐着两人。炉子上烫着酒。炕桌上的下酒菜只两样:油酥花生米和老字号马家酱肉。份量很足,满满两大盘。
其中一人团脸和气,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正是东厂十二飞鹰大档头的梁信鸥。另一人脸瘦长三角眼,蓄着山羊须,一副门房打扮。他是东厂另一位飞鹰大档头曹飞鸠。
梁信鸥很难相信人,但和曹飞鸠私交不错。两人雪夜里窝在这处民居的门房里饮着酒,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
“快十一年了。我记得很清楚。当年我带人抄斩池家满门时核对过人数。确实不曾漏过一人。”曹飞鸠用蓄得极长的尾指指甲挠着发痒的头皮,发着牢骚,“别说人了。池家养的鸡都不曾漏过一只。”
自从池家发现内院撒满鲜血,出现人迹。池家的案子又回到了曹飞鸠手中。紧接着就发生穆澜夜闯户部老库房逃走的事。那晚之后,曹飞鸠的日子就变得单调难过。
东厂买下了这间紧邻池家的宅子。新搬进一户人家。曹飞鸠就扮成了门房,日夜盯着池家废宅。
在他的记忆中,池家绝对没有人活着。但一天没破获珍珑,他就得在这儿守着。
“办法虽然笨了点。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梁信鸥捏着锡壶给他倒了杯酒,和声说道,“督主判断不会错。穆家班在京城开面馆,池家就有了动静。穆家面馆关了,穆澜去了扬州,池家一直没有动静。她在扬州失踪。照公子和李玉隼推断的日子看。差不多早就该到了京城。说不定池家又会有动静。且等着吧。”
曹飞鸠往窗外看了眼。那方向是胡同对面的人家。他滋溜一口干完杯中酒,斜睨着梁信鸥道:“老梁,方太医那老头儿还是不肯说?”
“要说到和池家关系最密切的人,就是那位方太医了。上次请了他进东厂,本想逼他开口。方太医脾气硬,年纪又大了。督主怕有个闪失,反而断了线索。皇上亲自过问,咱们又没有证据,只得先把人放了。如今发了海捕文书,虽说撤了。穆澜还是有嫌疑。悄悄绑了方太医的孙子,他不招也得招了。”
“池家真有后人?”曹飞鸠急声问道。若当年真漏了一个,他捅的篓子就大了。
“方太医咬死说没有见过池家还有人活着。但是他招供说,锦衣卫找过他。问的也是池家的事。还出面保过林一川。”
曹飞鸠哼了声道:“老子就知道锦衣卫没闲着。龚铁老儿瞧着万事不管,当咱们督主就真不防着他?那林一川什么来头?”
“你莫管林一川。”梁信鸥想起谭弈和李玉隼在扬州的遭遇,禁不住有点同情林一川。他抛开这个,缓缓说道,“督主却得了另一个消息。倒是与你这边的情况合得上。前几天对面那家来京城游历的刘家表少爷,从肤色体貌看,在沿海呆过一段时间。他极可能就是锦衣五秀里去福建查海商勾结的曹鸣。”
听着曹鸣的名字,曹飞鸠兴奋的搓了搓手:“如果真是他。这日子倒好过了。我闷在这里好长时间了,就怕没动静啊。”
梁信鸥笑着和他喝了个对杯,两人的话题渐渐扯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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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澜伸出手,鹅毛大的雪落在手上。有这样的大雪遮掩,就算在院子里留下足迹,也会被雪掩盖得干干净净。
借着院中厚雪反射的微光,她又一次走进了父亲的书房。
书房的书架空空如也,积着厚厚的灰。靠窗的桌子断了条腿,斜斜地倒着。能搬走的值钱东西早就搬空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池家,第一个想来的地方仍然是这件书房。
先帝如果留有遗诏,照理说都应该交给素公公。父亲最多是知情者,才会被灭了口。素公公宁死不说。唯一的线索就在陈瀚方手上了。但回到京城,穆澜仍然忍不住来了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