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拿着包子,头一回为怎么解释苦恼。
他思考片刻,还是摇摇头,说了实话:“我现在不吃,一会儿车上吃。”
陈墨白有些疑惑:“一会儿不该凉了吗?”
沈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要假扮成女孩子。”
“我知道啊,但这和你吃冷包子有什么关联吗?”陈墨白沉默片刻,缓缓发出一个疑问,仿佛有具象化的问号盘踞在她的脑门上。
尽管这样并不礼貌,但解释起来实在太过尴尬,沈清缓缓低下头,把自己的目光落在陈墨白的胸口。
陈墨白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是要垫在胸口呀?”
这话实在是太过直白了,沈清半是羞恼半是放弃挣扎般捂住她的嘴,红着脸点点头。
陈墨白把他的手抓下来,上下打量他空荡荡的校服,摸摸下巴:“放是能放,但会掉下来吧?”
小孩子抽条快,他们回回订校服都是大一个尺码的,穿上去特别宽松。
沈清过了那阵害羞劲,终于可以正常解释了:“没事,我跟我妈说我和你打赌打输了,要假扮女孩子,直到你满意为止。”
半句没提自己打算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
陈墨白察觉到他想岔开话题,敏锐地切中要害:“然后呢?阿姨怎么说?”
沈清的表情有些僵硬。
他睁着死鱼眼,仿佛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她去街上给我买了一条小背心。”
说完,他撩起自己的上衣。
白色的小背心,靠近边缘的布料上用彩线绣上了几朵小花,连接上方的肩带似乎是蕾丝做的,带着一点波浪的弧度。
总而言之,是很小清新的风格。
陈墨白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着。
“想笑就笑吧。”沈清仿佛一条已经放弃挣扎的咸鱼,“我头一回知道我妈有这么强的行动力。”
他对之前在妈妈房间看到的一柜子小裙子心有余悸,尤其是看到沈玉珍藏的绝版童年相册之后,他就对让妈妈单独给他买衣服这件事敬而远之。
还好妈妈很懒,小白的妈妈也足够靠谱,她们一起逛商场的话负责挑衣服的一定是小白妈妈。
昨天一开始他其实是打算和妈妈商量去希望外语补课的事,顺便说一下之后要假扮成女孩子,毕竟一个镇的都是熟人,看到他穿得奇怪肯定会去问妈妈。
谁能想到,沈玉听到他要假扮女孩子,煞有其事地询问他具体要怎么做,等问清楚之后毫不犹豫地骑上电瓶车,直奔街上去了呢?
就这件背心,她还振振有词,说是包子会掉。
陈墨白哈哈大笑。
沈清心如死灰。
“想开点,至少上面的小花还挺可爱的。”陈墨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沈清觉得这个安慰并不真心实意,甚至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他默默低下头,把包在塑料袋里的包子调整一下位置,塞到带着可爱碎花的背心里。
“我像个变态。”他绝望地、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两个包子被调整到了最适合它们的位置,陈墨白帮着他把衣服拉下,后退两步,找到一个最佳观景角度,很捧场地呱唧呱唧鼓掌:“欢欢姐姐好漂亮!”
头上的假发有点沉。
胸口有重量的感觉也很奇怪。
沈清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个连性别都不太对的赞美,拿起书包往外走,顺便给了陈墨白一个暴栗:“不许叫我姐姐。”
看沈玉的举动就知道了,这位恶趣味的妈妈之前有多热衷于把他打扮成小女孩,陈墨白在不懂事之前一直被看热闹的大人们起哄着叫他姐姐。
沈清的威胁显然不痛不痒,陈墨白笑着提醒他:“当心别让书包带子压到包子了。”她拖长了声音,跟上他的脚步,“你的早饭——”
她看到自己小伙伴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甚至悄悄地伸手把书包的肩带往外面拉了拉。
坏心眼的小姑娘笑得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
早上在天桥上等车的人不多,坐第一班车的也只有他们两个小萝卜头。
他们这自己开了一个菜场,所以早上买菜的不太会往街上跑,而另外两个同样会在天桥等车,乘车上下学的都是会赖床的起床困难户。
陈墨白牵着有些忸怩的沈清经过人来人往的菜场,与坐在摊位塑料凳上吃生煎包的小舅舅对上视线,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他们若无其事地往天桥上走。
“那个人今天又在。”沈清低声道。
他学着陈墨白在家里有客人时的模样,慢慢地走着,头微微垂下,像是一个第一次自己出门去学校的、羞羞怯怯的小女孩。
往学校方向的公交车在天桥上停靠的位置,需要他们过一次马路,在过马路之前等待的地方,是距离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