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雪松(153)
“我始终是你可以相信的那个人,思思。”
在面前的防盗门被打开前的两分钟内,顾渊穆的脑海里飘过很多话。但当门被从内推开的那一刻,他看到她明明眼里盛满泪水,却因为要见人而习惯性挑起的“我没事”的笑容,安慰的话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长臂一捞,将单薄的她揽入怀中。
顾渊穆曾以为自己不会那么深爱一个人。
也许会爱,但也依旧有理智的克制。
但秦忆思不一样。如果可以,他愿意拿他的所有去换她幸福圆满,曾经的伤痛记忆都一一被更改,让她简单快乐地生活。
“为什么啊,顾渊穆。”他听见把脸埋在他胸前的人,无助地小声哭着。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为什么是我来经历这些?为什么我是爹不疼,妈不爱的。”
她吸吸鼻子,眼泪濡湿他的黑色衬衫:“我还有家吗?我的家在哪里?我无数次这样问过自己。”
秋冬之交的B市,没有阳光的走廊里已经很冷,偶尔能听到走廊窗外的冷风声。
顾渊穆没有打断她的倾诉,只是带起原本没有系扣的大衣门襟,包裹住她。宽大的大衣将他们相拥的身形遮住,也将她的哭泣化为只有他能听到的呜咽。
“我们进去说,好不好?”他道,“别着凉了。”
没有听到怀里的人回应,他垂眼,将上身稍稍后倾,眉眼温柔,又一次询问:“嗯?”
秦忆思只是点点头,向后挪了一步,脸却没有抬起。
顾渊穆不得不一手环着她,带着她向屋子内挪了几步,另一只手将防盗门在身后轻轻带上。
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他们一同站在狭小未开灯的玄关,彼此的身上还有寒冷冬日里才会有的味道。
“我毕业后执意去S市工作,她一直觉得我是想在家外面飘,不着家。”
虽然秦忆思没有说这个“ta”是谁,顾渊穆也基本能猜到是秦丽。
“但我其实没有觉得哪里是我的家。”
抓紧他后腰的衬衫布料,秦忆思痛苦地耸肩,身体自顾地想要缩成一团。
“我很痛苦,你知道吗顾渊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好像去哪里都可以,但又好像哪里都不是我最终的归宿。”
“我曾经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循环听了四百多遍的《是但求其爱》,”她自顾自胡乱地说着,眼泪也越溢越多,没有停止的迹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找一个爱我的人,有那么难。”
她只是想要付出真心的爱,仅此而已。
再贪婪一些的梦,是她想要一个家,足够温暖的家。
如果不能给她纯粹的爱,戒指她自己可以买,物质她也不会亏待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她不需要一段止步于搭伙过日子的婚姻。
顾渊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儿时秦丽抱着小小的她,温柔无声地安抚。
她相互排斥的灵魂和躯壳,渐渐重新融合,理智也慢慢回到身体。她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闭上眼:“对不起,我说了太多奇怪又没有逻辑的话……”
她不常展露自己的脆弱,仅有的几次都好笑地被他遇上。
即便他们已经是情侣关系,秦忆思还是习惯用玩笑和道歉来掩盖失态。尽管那些话,都是她内心深处最想说的,甚至是最想大喊出来让周围人都能理解她的。
“我懂你。”顾渊穆的回应,如他的心跳一样坚定。
秦忆思怔住。
她放开顾渊穆,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扬起一个玻璃般易碎的笑:“你不懂。”
语调平和,像是早已接受无人懂她的事实。
小时候她试图把自己的经历讲给朋友听,但她们只会笑她是言情小说看多了,编造一些灰姑娘的故事。
她们笑她矫情,敏感,爱做梦。
“我经历过,所以我懂。”顾渊穆重复。
他也稍展开些手臂,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
“我失去了双亲,思思。”
秦忆思不再说话了。
客厅走廊的挂钟,在安静中缓慢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当时我选择和你合约婚姻,因为我想把你救起,就这么简单,”顾渊穆撇开眼,叹息道,“就好像你看到小卟时,想多给他一些关爱一样。”
好拿捏,需要帮助,普通人家……
这些条件是事实,但符合这些标签的女生绝不只有秦忆思一个。
“我懂你。在你拉着栏杆痛苦地蜷缩蹲下身,明明已经泪流满面,还要平静地对着电话说‘我都不敢抑郁,我没有资格抑郁’的时候。”
他只是在她需要帮助时拉了她一把,真正想要在破烂不堪的生活中爬出来的人,始终是她自己。
“而发现爱你,是因为你的成长让我讶异。你始终都在向前走,不论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和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