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69)
很有质感的白色信封,拆起来的声音都是哑质的。封面上没有字,只有简单的几笔图案,像是自己画上去的,认真看似乎是潦草的白玫瑰。
信封里面则装着一张简单的信纸。
是周濂清亲笔。
————
晚吟小姐:
冬雪见礼。
在收到信的时候,雪大概已经停了。
写信很奇怪是不是?可在拆信封和看信纸上每一个字的几分钟里,应当是你最想我的时候。
想写给你的话太多,因此落笔时眼前就只剩你的样子。以至言辞匮乏。
但亲爱的晚吟小姐,倘若时常忘记自己是谁,就想我。
想起我叫你名字的声音。
有没有读过一句话?
——信仰与梦,恋爱与死,也都是上好的麻醉。
有人甘愿作你的麻醉药。
不怕你荒唐,沉沦,摧毁清醒。
等我找你。
周
与我的凌晨四点零五分
第30章 30
不觉间, 已将至春节。
周濂清的信便如壁炉不灭的燃火,烧灼着祝晚吟的心,也耗尽耐性。
她等不了他来找她。
祝晚吟一改在此之前的安分守己, 又找回了当初逆反的劲儿。私宅闹腾了两天, 祝言迟虽然有些后悔给她看信,但她这样生气勃勃又反而让他安心。
祝家私宅从正门外到院落,甚至屋子里都是有人在的。祝晚吟每天上下楼都能在楼下看见站在门边或台阶旁的私人保镖。一色的黑衣, 总看的她压抑。
周濂清的信她已经看过许多遍,每个字都能背下来了。可是她在这里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联系,只能等电话。
但显然周濂清想联系她也并不容易。毕竟祝沉林要想断绝她的念想, 就真的能狠下心让她心如死灰。
祝晚吟曾经就因此放弃、妥协过许多次。
她在被接回来之前一直都是思念着妈妈的, 仅有的关于妈妈的东西就是一件旗袍和一张素描画。
素描是十分简单的一张草稿, 画的是侧脸。那张画连轮廓都不甚清晰, 只有潦草的笔画,勾勒出长发妩媚的韵味。
那是那个女人的自画像。那些随性的线条仿佛和她的人一样,纵情肆意, 如梦如幻。
画上的女人没有具体的样貌, 所以祝晚吟从来都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但祝晚吟小时候想象过无数次,也经常对着镜子, 试图从自己的眉眼中去寻找那个女人的影子。
后来......
后来, 她被接回祝家。
唯一信赖的哥哥告诉她,不许再去想那个女人。祝晚吟和他吵架, 闹得不可开交。
那个时候, 祝沉林也像现在这样,将她隔绝,让她在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冷静。他不再管她,不再看她, 不再理她。
不管她折腾的多厉害,好像即便是她把房子拆了他也不会来见她一面。他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她。
所有的愤怒,委屈,疯狂,都由她自己在空荡孤寂的大房子里自我消耗。
那时她几岁?
大概是十四岁。
祝晚吟仍记得最后,祝沉林终于肯见她。
她亲手用剪刀将那件旗袍剪毁,撕了素描画,哭着和他认错,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去想那个女人了。
那晚哥哥抱住她,什么也没有说,任她发泄了全部的情绪。
那之后祝晚吟便很少再哭了。祝沉林后来几乎没再见过她掉眼泪。
时间有时会让人产生隔世的错觉。那时候到现在其实也没过了多少年,但祝晚吟总觉得那几乎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遥远到模糊。
而那时候的祝晚吟,她同样也记不太清,不太认得了。
天外的山色永恒的朦胧浅淡。
这些天雪落的断断续续,天色从未明媚。始终昏暗沉沉,站在窗外看久了,常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楼下,祝言迟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将手上一份纸质材料搁置在炉火中燃烧销毁。火苗很快吞噬而上,将纸张化作炉尘。
祝晚吟不知何时走到了楼梯旁,靠在扶栏上看着他。
“言迟。”
她出声喊他。
祝言迟的视线从明灭的火焰调转,抬头望向她。
祝晚吟朝他淡淡一笑,“我要出去。”
祝言迟闻言点头,“可以。”
她说,“我去找周先生。”
“不行。”
他漠然拒绝,祝晚吟垂了垂眸道,“我去见过他之后很快就回来。”
“二小姐。”祝言迟诚实地和她道,“你不能再见周先生了。”
祝晚吟抬眼看他,不理会这句话,只问, “那你放不放我走?”
祝言迟看着她道,“不可以。”
“你陪我去也不可以?”
“不可以。”
祝晚吟目色静静地望着他,随后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