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莲回来后,看上去神色不太好,给尤语嘉做了晚饭,她自己没怎么吃。
尤语宁说自己想去洗手间,任莲怕她跑了,塞了个塑料袋进来,让她用那个解决。
“等明天找到闻家大少爷谈好了你就自由了。”
谈什么,尤语宁一清二楚。
不给吃,不给喝,甚至连去洗手间都不让,只等着见到买家把她卖一个好价钱。
2022年了,在自己所谓的家里,连上洗手间的自由都没有,还要被自己的亲妈用塑料袋侮辱。
尤语宁从没想过有人可以做母亲做到像任莲这种地步。
这像坐牢一样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再忍受!
尤语宁气得跑到窗户边,决定今天就算是会掉下去摔死,她也要翻窗逃狱!
一条腿已经跨上去,却晃眼瞥见来路坡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闻珩。
那时夕阳已落幕,夜是黑的,只余旧路两旁昏黄灯光点亮他高大挺拔身影。
仲春末尾,他穿了件宽松白衬衫,扣子解开第一颗,袖口挽至臂弯,像清风朗月,却偏走进这污浊的人世间。
看见他的第一眼,尤语宁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比方说,那些她苦苦想要掩藏的真相,不敢让他看见的、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
尤语宁飞快地收回跨上窗台的腿,跑去门边拍得门震天响:“开门!我要去洗手间!再不开门我跳楼了!开门!”
任莲被她突然的暴躁吵得烦躁,扯着嗓子吼,叫她闭嘴。
尤语宁懒得跟她废话,转头四处寻找,什么能摔什么能砸得响就提起来往地上狠狠地砸。
一时间,卧室里跟有劫匪持刀抢劫似的混乱。
任莲在外面破口大骂,叫她停下,她却浑然不听。
东西砸完了,她操起房间的凳子就去砸门,一辈子也没这么疯过,恨不得将那门砸个大洞。
一天没吃饭没喝水,口干舌燥腹内空空,也不知道哪里突然生出的力气,她做了这辈子最用力最疯狂的事。
木板门陈旧,被她用木凳子砸得“哐哐”直响。
终于,任莲受不了了,一边大骂一边跑过来打开了门。
尤语宁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猛地冲出去,被任莲直接拦腰抱住不让走:“你还想跑!”
“你给我放开!”
“嘉嘉快过来帮忙!”
“放开!”
尤语宁只感觉像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奔涌而出,让她抛去所有矜持,不管不顾地去挣脱。
任莲去抓她胳膊,她提起脚狠狠地踩下去,踩得任莲痛呼一声,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
终于得到解脱,尤语宁什么都不要了,逃命一般拔腿就逃。
手机、钱包、纸箱……
所有的所有,她都不要了。
她只想立刻、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我明天就去他公司找他!”
任莲杀红了眼一般,声嘶力竭地冲着尤语宁的背影吼。
尤语宁狠狠地刹住脚,手还握着门锁,正要打开。
“管他什么大少爷,就算他今天是皇帝,他想跟你在一起,就必须得给老娘钱!”
任莲见尤语宁停下,更加得意,也不急着去追她,变本加厉地说着一些丧尽天良的话,以此来威胁、控制尤语宁。
“你以为男人有几个好东西?他现在喜欢你,当然要趁现在问他要钱,等他腻了,一脚就把你踢开,到时候什么也捞不着。”
“就算他不会把你踢开,你以为他家里人会看得起你?嫁过去也会让你当牛做马,还不如趁现在把钱拿到手,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勇气都被抽离。
尤语宁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浑身的力气凭空消失,连门锁都打不开。
明明,明明她只要转动这个门锁,就可以立即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但就是,忽然之间,像是手筋都被挑断一般,转不动它分毫。
原来人的一天中,会像今天这样,无数次感受到绝望。
他应该,已经到了单元楼下了吧。
尤语宁手背贴眼,蹲下去,提起脚边放置的垃圾袋,转动门锁。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任莲警惕地又加了一把火:“只要你今天敢走了不回来,我就去警察局报警,告他拐卖人口!我闹得他没办法做人!”
尤语宁头也不回:“丢垃圾。”
言外之意,她还会回来。
任莲半信半疑,落后几步跟上她,停在楼梯转角,扒拉着扶手低头往下看。她怕尤语宁跑了不回来,却又不那么怕了。
尤语宁知道她跟了上来,并未施舍半分眼神给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