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64)
林清溪不甚清楚地哼哼两声,以示回应,还困在梦里,忘了说话。
身下触到温暖的床垫,她保持着半蜷的姿势,隐约能感觉到他在床边坐了会儿,起身走了。
纪怀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见她拥着被子坐得挺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睡眼惺忪,侧睡将半边脸压得微红。
“有一会儿了。”
他走近了,林清溪还是眼也不眨盯着他。
他笑笑,交待地更清楚些:“开车来的,明天下午回去就成。”
她转身去看时间,接近凌晨了:“那你很累呀。”
说完她往右边蹭过去,掀了绒被,空出位置给他,拍了拍。
稍稍清醒些,林清溪见他坐了下来,黑发柔软地耷着,抿唇笑的时候眼尾会扫出条上扬的纹,连着五官也都清和下来。
站着还好些,现在人就在她身边,挨的那么近,手侧便是他的指尖。陡然清明了,脑海里涌上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她挪移开目光,很不自在,余光觑眼他的脸色,一派正经,倒更显她做贼心虚。
和衣躺下了,他没机会开口,便见她背对他躺着,觉得好笑,纪怀郁也朝她那边侧过身,她觉察到,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开些两人间的距离,再远,被子全让她卷了去。
“清溪……”
他轻声叫了句,听得她心尖一颤,平日里的胆子早没了,莫名生出些胆怯窘迫。其实早有了心理准备,偏偏经她父亲那件事,仿佛在他面前给剖光了,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深呼吸两口,给自己打打气,干脆闭了眼,转过身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半晌,两人都略愣住了。
纪怀郁望进她眼底,仿佛浅池底下的黑曜石一样:“清溪,其实我们可以……慢慢来。”
还是照顾着她的情绪,她稍仰着头定神瞧着他,并不说话,他眼底分明隐忍克制着,却像条细线,勾缠住她了。
她凑近了,吻着他的唇,只轻轻一下,放开来,再掀眼去瞧他。这回看清了他的瞳色,颜色也是偏浅的,倒映着满是她的脸。他眼睫纤长,微微翘着,有了难抑的轻颤,像米色的蛾翅,翕动着,贴近了她的脸。
外头雨早停歇了,只遗留在窗子上,外墙壁上,滑落下来,打着玻璃,噼啪弹珠似的微响。
衣衫落了,她挣出洁白的双臂攀上他的肩,腕落下,勾着他的颈项,轻哼的嘤咛随起伏递入他的耳侧。
雨痕拖出长长的透明的痕迹,再蜿蜒着,向深处探去。明明清凉恬静的,但那一点恬静也要被打破了。雨紧跟着又落下了。
她睁开眼,望见他迎着惨淡的暗光的脸,延棱角沁出了薄汗。他空闲出只手来,替她拨开凌散在脸颊的发,去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将她欲咽下的无声的微喘一并封住。
无际的烟云的黑暗里,渐而有了隐现的白光,她仿佛让群白鹤托着乘风,难言的快感侵入她神经的末梢,要麻痹掉旁类的感官。
他语调喑哑低沉的,不得不因些急促而停顿着,落在她的耳边:“清溪,我爱你。”
大雨忽至,仿佛有节奏韵律,渐高渐低,徐缓的,猛烈的。她从高嵩的云端被扯了下来,腾跃在峰浪之上,再让有力地拽扯进海中,余下的声音全听不见了,只有卷浪挟裹着她,拍打着岸边礁石。
她顺着深渊,任由泛滥的痛楚和激情吞并掉她。她忍不出轻唤出声,闷抑牵缠着的,在那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滞了,她眼角沁出颗泪,截在半道,被他指腹抚去。
……
林清溪闹钟忘记关,早上响了两三遭。探出手来在床头矮柜上摸索,让布刺的仙人球扎了个利落。
在床上翻了个身,旁边没有人,她歪斜着将脑袋枕在另个枕头上,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还是起来了。
这时候稍凉,她随意拿了件纪怀郁的外套披着,寻声响踱到厨房。
半开放式的厨房,操作台面很大,他正拿着锅铲在平底锅里煎荷包蛋,热油溅上透明的钢化玻璃盖,噗呲作响。
她走近了,一手撑在白瓷面上,懒散地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煎蛋落盘,形状略显奇怪,纪怀郁把脸凑过来要去亲她。
“没刷牙。”她手背遮着,往后跳开一步,绕到另外一边去。
沥水木架上的陶瓷刀被她取下来,又拿过搁在手边的苹果,冲他笑笑:“我帮你削水果。”
他也很客气的回复:“谢谢。”
还是挨近她,吻落在发旋。
时间不算匆赶,吃了早饭不见晴。林清溪搬了躺椅在阳台,很惋惜地叹气。
低三层左右不过十米,却仿佛离地面都近了,矮丛的小叶女贞绿中簇着坠坠的白花,星子一样装点着。移栽来的香樟长势过猛,被分据了枝干,最落魄的同那几株鸡爪槭为伍了,枫红里夹着点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