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17)
实木门从里开,先听到声音:“林清溪?”
水果在开水里泡了十几分钟,避免冻僵牙齿,上齿碰下齿,酸涩的汁水四溢,她吃了一块放下,好像有些泡熟了。
纪怀郁穿着件卡其色圆领毛衣,一手抄在灰色运动裤口袋,五官轮廓比荧屏中更加流畅分明。
他把贴着右耳的手机递给她,正在通话,秒数跳跃:“你朋友说这几天联系不上你。”
林清溪没接,皱着脸问:“哪个朋友?”
他拧起眉,思索着说:“杨……”
“杨羡?”
眉峰落下,他颔首:“是。”
“我手机进水,这两天在维修……”她还是没接,踌躇着说。
纪怀郁了然,笑笑:“你们先聊,我在你对面。”
纯色磨砂保护壳残留着温度,林清溪等他关了门才拿起手机。
“你要不要先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那头过了很久才传来杨羡的大白嗓:“你俩寒暄完了?”
在她冒火前,他收敛住,好声好气说:“我和几个朋友也在东北,不知道你具体住哪个酒店,电话又关机,只好找你邻居了。”
林清溪想起是提过两人住同一家酒店,还在对面。着急把手机还回去,她没问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直说:“有急事吗,没有我晚点联系你。”
“有有有,”生怕她挂了,忙说:“约了今晚一起出来吃饭,你们两都来啊。”
“今晚,你赶着投胎吗?”她拔高音量,挑了挑熟透氧化泛黄的苹果块,没有胃口。
“明天我们就不在这个城市了,纪怀郁都答应了,你到时候跟他一块儿来就行。”
林清溪语塞,话说到这份上,她编不出理由拒绝,熄屏,趿拉着棉拖物归原主。
廊道宽敞,但也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她屈着指节打腹稿待会儿要怎么打招呼。
一长两短的节奏,只敲了一遍,门开了。
“聊完了?”他先开口,倚着实木门框,捏着的纸杯透光有半杯水的暗影,花茶的清香悠悠飘出,“吃过晚饭了吗?”
林清溪的一句你好到嘴边绕了几番憋回去,他腕上黑色表盘反对着,细长的秒针默默转动:“才五点呢。”
他垂眼看表,说是了,手中纸杯转了圈,给她:“他们找的地方比较偏,晚些我把地址发给你。”
“不一起过去吗?”话出口便觉唐突,收回又太晚。
他身后是平平方方的玄关,嵌在白壁顶的小夜灯暗了又亮,一眼望到半开的推拉窗。
“可以,”他上前两步,恰挡住贯通的风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滚水将干花泡得蔫软,细小的花瓣敞开,茶胚沉淀在底,有些烫手,所以外面又叠了个纸杯。
半杯花茶被她冲泡过了好几遍水,喝了足有一小时,转头发现天色暗下,想起要换衣服,又救急借了部手机把电话卡插上。
两人前后分开上的出租,林清溪拉开后座车门,看见他也在,鸭舌帽檐下倾,口罩摘了一半挂在左耳后,虚握着保温杯,这次没有花香,纯白开。
路□□通灯变换,九十秒的红灯。
“杨羡怎么找到你的?”
落雪从十二月份持续到来年三月底,路边有小孩儿戴手套堆雪人,滚出的雪球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我表弟的朋友……”他斟酌着开口,“好像和你朋友在一起了。”
林清溪在脑海里画关系网,发觉还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过去十秒,要冷场,她哦了声,问:“你知道我住你对面?”
“那天早上碰到你出来。”
林清溪又哦了声,奇怪自己怎么没注意。没有下文,她额头抵在车窗,微凉,行驶的震动通过玻璃传导,震得她耳朵发麻。车窗映着两侧街道红绿的霓光招牌,还有车内的反光,能看见纪怀郁仰头喝水,摘下黑帽理理头发,再戴上,帽沿却转向她这边。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林清溪看向他,眉尾眼稍牵出一点笑,开玩笑的语气。
“没有了。”
剩下半分钟,就这么让它过去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瞅眼后座一男一女,中间空了好大位置,打趣说:“小情侣吵架啦?”
好不容易平复下怪异的感觉,听他一说,心里发毛。
纪怀郁解围,摇摇头说:“朋友。”
司机乐呵笑两声,不再提。
七弯八拐进了小路,杨羡一帮人早订好了位置,因着纪怀郁要来,选的单独一间。
“表哥!”大学生模样的圆脸男生在矮阶上挥手示意,脚边搁着同款保温杯,不愧是一家人。
他们也才到不久,室内暖气开的足,脱了羽绒外套搭在椅背,等菜上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