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茁会意一笑:“可我说了,我除了名字都是假的,包括网名。”
周瞬不以为意:“你不说没人会怀疑。”
成茁愣了愣:“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周瞬:“看你怎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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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茁忽然不想死了,因为答应周瞬要给他发消息,但这不代表生死在她看来如同儿戏,只是轻生的念头因外力阻碍而被暂时性地压制了。她不想将这种情绪变化草率归类为“死里逃生”、“峰回路转”——这些词汇都过于侥幸和积极,压力尚在,周瞬随手抽走了一根稻草,另一根随时会插进来,击垮她。
上午八点多,她回到宿舍,倒头就睡。醒来时已是下午,成茁下床去卫生间,室友都揶揄地瞥她,其中一个打趣:昨晚累坏了吧。
看吧,另一根稻草。
明明是她亲手造就的问题,却变成了世界的问题,欺诈者自诩受害人,她觉得自己自私又可耻。她憎恶这样的自己。
突然之间,成茁后悔到极点,为什么没有在周瞬走后跳湖,明明解脱就在咫尺间。
她无法不“害臊”地笑笑,坐到书桌前,开机,履行约定,给周瞬发第一条消息。
奶味兔酱:你会焦虑吗?
空白人(他的朋友圈甚至也是空白的)的回复很快:偶尔。
成茁问:我没办法不焦虑。
周瞬:为什么焦虑。
成茁:因为虚伪。
周瞬:人多少都是虚伪的。
成茁说:你是个虚伪的人吗?
周瞬说:是。
成茁有些意外,因为他的表达方式看起来相当直率可信:我不觉得你虚伪。
周瞬:看,你不认为我虚伪,可见别人也不会觉得你虚伪。
成茁心头闪过一瞬间的崩溃,像刀片快速地划过皮肤,血珠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主要是那只是一时的,我的真实能力与我塑造呈现的形象并不相配,我每天都活在一种随时被拆穿的恐慌中,为了经营这种形象,我烦透了,要累死了,你有看我朋友圈吗?
周瞬说:看了。
成茁:都是假的。
周瞬:在“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这一点上你很真实。
成茁语塞:……
成茁:那我要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
周瞬:比如你的“假”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成茁回:很多。
她警惕起来:我们关系深到可以聊这些了?
周瞬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你喜欢你现在的网名吗?
成茁说:不喜欢,但已经习惯了,我们一个寝室都是这种软妹款名字,很多男生也喜欢这种名字。
周瞬说:你可以改掉。
成茁猜:我看是你不想见到这个名字吧。
周瞬:我已经给你备注了,对我影响不大。
成茁好奇:什么备注。
她没想到周瞬这么睚眦必报,他说:我们关系深到可以聊这些了?
成茁:……
成茁:我要改什么,给个建议。
周瞬:不用问我,改成你想叫的名字就好。
成茁想了想:麻辣兔头。
对话框里安静了一会儿。
周瞬:晚上出来吃麻辣兔头。
第三章
傍晚五点半,成茁准时赴约。学校西门仅一家川菜馆,评分一般口味一般,但店面位置优越,所以从不缺客源。
见到周瞬时,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卡其色卫衣,黑长裤。入春后天黑得比往常慢,所以他的个人特征要比夜间看起来鲜明,尤其肤色,白得夸张,还不是单纯的冷白暖白或橄榄皮,是不会为环境所转移的白,人形日光灯,格外吸睛。
“你也太白了。”
碰面后,成茁忍不住说。
周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惊叹,眼底无澜,不置一词。
在店里坐下后,成茁第一时间注意到男生接餐单的手,窄长,雪白,连关节都是粉色的,但骨骼分明,不会有雌雄难辨的味道。
接着,男生用另一只手招呼服务生。
他开始点菜:“小份麻辣兔头。”
而后,再无下文。
服务生看看周瞬,瞧瞧成茁,提醒:“……就一道是吗?小份兔头是两只。”
周瞬点点头:“就这个。”
服务生转脸冲成茁确认。
成茁说:“就这个。”
桌边没了人,周瞬直视成茁,任由她看着。他似乎对任何视线都无所畏惧。
成茁问:“你的个人管理是不是很严格?”
周瞬说:“什么?”
成茁问:“每天戒糖,擦防晒,抹身体乳,绝不熬夜。”
周瞬喝了口水:“昨晚你见到的是谁,我的分/身?”
也是。成茁低头端自己的水杯。
她忽然警觉:“说好了,你请客我才来的。”
周瞬颔首。
成茁放下杯子:“但我没想到请麻辣兔头真只是请麻辣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