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有无人问津的美丽(45)
周也拎过致音的行李箱,摆在车尾,用带的绳子绑了起来,在致音震惊的目光里,他骑上摩托,看致音,意思分明。
致音赶紧把头盔罩到自己头上,坐上车。
彭禹生切了一声,“比养只猫都来得麻烦。”
回答彭禹生的,是一脸尘埃和一阵呼啸而过的机动车声。
周也把车开到致音的出租房外。致音反应了一秒,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周也的怀抱,跳下摩托。
致音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周也平躺在床上,整个人浸泡在月光里,连模样都是模糊的。
致音爬上床,睡到他边上。
她才刚躺下,他就忽地睁开了眼,整个人覆盖到她身上。
他们都没有说话,他不爱说,而她也不会说。他们黑魆魆的眼睛彼此相映,呼吸交缠,像蛇缠绕树枝一样紧密。
就像第一次,在那个小宾馆一样,他的练习室被烧,他也是这样。整个人空荡荡的,急需要什么东西去填满她。
致音想,他太孤单了。被曾经同甘共苦的队友抄袭这种事情,就算他表现得再怎么不在乎,心里总归是在意的。因为在意,所以更加孤单。他需要有人温暖他,有人陪伴他。
他们的身体交织成一个扭曲的形状,在整个别扭却彼此相依的姿势里,周也额前的刘海扫在她的眉目之间,微有些痒。他居高临下地吻致音的嘴唇。他吻得不色|情,带着苦涩的烟味,却吻得极为激烈,就像在唱一首频频飙高音的摇滚。
五官开启雷达,所有感觉蜂拥而上,他把她的睡裤拉到膝盖,像翻书一样把她的人翻了个身。
至此之后,山石攒动,引出洪流滔滔。
杜拉斯曾经打过一个比喻,说女性的情|欲|高|潮的时候好比是夏日太阳下的沼泽。
致音舒张着微汗湿的脸蛋,觉得这个比喻真的打得很恰当。文学的魅力大概就在于此,那夏日的沼泽啊,如此的潮湿、暖热,还有强烈的滞碍感觉,又让人沉湎沦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她怎么也睡不着,而她枕边的人,双目轻阖,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像拉链一样,将他眼底的万千风光都完全拉了起来,不见天日。
致音看着周也看得久了,就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哭。
她翻了个身,将周也的手拉开,自己缩到了他的怀里,然后抱紧他的手臂。致音拿手抚摸周也的脸颊,低声地轻喃,“周也……”
“周也,我爱你。”
她淡淡想,她爱他,大概已经超越爱情本身了。
她这二十年来,经历平淡,阅历单薄,像一杯温白开。大约像她这样眼界平庸的人,都会疯狂地着迷于波澜壮阔的跌宕起伏,执着于激烈的争议和巨大的反差。
她爱周也,爱那个爱周也的自己,爱周也带给她人生里的突来的大风大浪、诸多改变和强烈争议。
她还想着,到明天的时候母亲连环炸|弹一样的电话就会轰过来,还有陆修远肯定也会因为母亲的原因跟自己联系,还有……
她想了很多很多。
可是她压根不想要明天,她手里握着的今天,的此时此刻,就已经足够温暖,饱满,充实。
第二天,致音醒的时候,卫生间里已经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她揉了揉眼睛,抓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眼,已经上午十一点了,手机上一串的未接来电。
致音懊丧地拧眉,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喉咙,感觉嗓子突然干得厉害。
致音用两秒钟消化了一下昨天她到底是做了一系列多么疯狂的举动,再用三秒钟决定了等会要给母亲的说辞,最后,再用四秒钟整理情绪,准备好面对周也。
十一秒钟刚过去,水声停,没一会,周也裹着浴巾,甩着头发就出来了。
如今室内亮堂了,致音才发现自己的床尾竟然摆着周也的好两套衣服,她瞠目,怪异地看着周也,最后问,“你住这儿了,放假的时候?”
周也用干毛巾随手抓了两把头发,模糊地嗯了一声。
致音没听清,她连忙戴上了助听器。
外头有机动车的声音,那声音先是离这儿越来越近,然后又远了,最终消失在周也出租房。
致音:“你那是不是来人了?”
周也正隔着半开的窗户,和对面的正好也看过来的辛祁相视,“嗯。”
过了会,机车声又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了致音门前。
致音:“……”
周也把干毛巾扔在沙发上,对致音说,“你去卫生间。”
致音看了眼门口,最终默默抓起自己的衣服,走去卫生间。
她前脚刚进去,后脚致音的出租房门就被踹开。致音贴着门,竖起耳朵听动静。
门外,辛祁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进来就看见正在穿裤子的周也。
周也除了一身纹身,其他身上真的挑不出一点缺点来,肩膀宽阔,但人瘦,到腰这里窄瘦,小腹看上去结实有力量,一双腿直得漂亮。
辛祁把眼睛拿开了。人们对于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在看到的一瞬间,太容易产生嫉妒的心理了。
他将黑色塑料袋扔向沙发上,冷硬道,“十万。”
周也拉上裤子拉链,浅浅看了眼辛祁,往床上捡了件T恤套上。
周也面无表情,就像已经把辛祁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一样,礼貌地说:“谢谢。”
辛祁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不客气!”
周也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打算了。
辛祁想扭过头潇洒地走,因为周也还不是也为了钱,最后把自己的歌轻易地卖了?周也也为钱屈服了,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可是辛祁还是不甘心,他忍不住用辛辣的口气嘲讽道,“周也,你这人真矫情!”
周也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有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发丝一滴滴地滴到了衣服上,砸出一个个小圆圈。
周也拿手撸了把湿头发:“门开着。我就不帮你开了。”
辛祁睚眦迸裂,狠狠踢了一脚沙发,才甩手出门,出门没一会,他似是很不甘心,又重新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一大片金黄色光线,撕心裂肺地咆哮——
“辛祁!我叫辛祁!周也,你给我记住我的名字!你以后走到哪,都会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以后就是金字招牌,这个名字以后就是时代象征!这个名字是辛祁!是辛祁!永远不可能是周也!”
周也这回几乎是飞快地接住了话头,用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随便。”
周也在辛祁身上,已经冷淡的没有情绪了。
周也越是这样,辛祁就越是发疯。
他瞪着周也半晌,最后将出租房的门连踹了数十下,踢得满脸的汗,才像一只落水狗一样,愤愤离去。
致音摘了助听器,站在热腾腾的水流下,乱七八糟的猜测填满了她的脑袋。
这是辛祁要给周也十万?为什么要给?因为抄袭的事情?
为什么刚好是十万?这十万和上回的十万有关系吗?
致音找不出个所以然,她在水流里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悸动与安宁。
一直到洗完澡,致音都还在想。
她想,就算这世界待周也有多不友善,但他还年轻,他还有改变世界的雄心。
这就够了。
第37章 —37—
致音从卫生间出来,周也已经出门了。
致音微失神,却瞥见桌上随意扔着一份早餐,也许是扔的急,那豆浆险险地就要划出袋子,从桌上掉下去了。
致音用周也擦过头发的干毛巾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搓着搓着,她先是高兴地笑,笑了一会,又有点想哭。
致音吹好头发,穿上衣服,吸了口气,给母亲回电话。
吴念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起电话,又急又怒,“音音?是音音吗?”
“妈——”
吴念瓷难得气急败坏地吼,“你去哪里了?啊!你留个纸条直接回青州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没有!你几岁了,还是七八岁能随便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年纪吗?!”
致音说,“妈,对不起。”
吴念瓷气息平稳了点,怒意未消,说,“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妈,我回去有点事情。我不是有个朋友叫梁昕玥吗?”致音心里暗暗对梁昕玥说了一百万个对不起,然后说,“她失恋了,跟我打电话一直哭,我怕她想不开,所以回来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