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有无人问津的美丽(13)
致音觉得全身没那么僵硬了,也没那么不自信了。她站在原地,迎着女孩的目光。
周也擦过女孩进来。
周也看了眼致音,眸光有那么片刻,闪过一点诧异。
致音注意到了周也的目光。她觉得周也对自己似乎是有点印象的,但她也觉得估计真有陌生人在他房间,他也只会这么淡定地像看自己一样看陌生人一眼。
致音一点也不确定周也记不记得她。
致音极为镇定地对周也说:“昨天过夜的时候,好像落了点东西在这里,就来找找。打扰,先走了。”
周也眉心一拧。
致音不急不慌,侧过周也,看了眼面露难堪的女孩,出去了。
一直到跑下坡的时候,致音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她拍着胸口,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总算顺了呼吸。
她要是在宫斗剧里,一定能活到大结局。致音暗想。
致音走下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忽然身侧擦过一阵低俗的香气。
女孩儿窈窕修长的身影从她身边跑远了。
致音:“……”
这女的也太菜了吧。
她这么一句话就让她吃醋跑了?
还是周也说了什么,让这女的不高兴,所以跑了?
致音在原地站了会,站着站着,就笑了。她有点小开心地跑回了自己的出租房。
一打开房门,就听见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地在唱。
是梁昕玥的。
致音接通,梁昕玥的声音跟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砸过来,“你死哪儿去了?翘了一天课,是不是又去找那谁了?”
致音手指点在桌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回。
“你还听不见?没修助听器?”
致音:“听得见的。”
梁昕玥显然是松了口气,“你在哪儿?”
“外面。”
“哪个外面,周也那边?”
“没有,不是。”
“那在哪儿?”
“我今天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梁昕玥愣了半秒,后大吼,“疯了!你真的疯了!你是不是为了周也租的!你想干嘛,致音,你想干嘛!你妈知道了,非打断你两条腿!”
致音不吭声了。要被她母亲知道了,何止是打断她两条腿。把她赶出家门都不是没有可能。
梁昕玥:“你在哪儿住的房子?学校附近?”
致音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索性全部坦白了:“不是。在周也住的房子旁边。”
梁昕玥:“你是想当圣母玛利亚了是不是,想感化他?还是你自己闲得不耐烦了,一定要招惹上周也那样的人,弄得半死不活才甘心?嗯?”
致音:“……没。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
梁昕玥:“不知道?不知道那你就现在回来。”
“……”
“昨晚任性一次就够了。致音,周也跟你跟我,跟很多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何况你妈那样的人,根本看不上周也。不说周也没父母,他也该有二十了吧,连个像样的工作没有,没存款没房子还没车,你图什么呢?做人总不能只看着一点风花雪月过活。”
“……”
“我真不明白,你脑子灵光成那样的人,怎么就在这事上栽了呢?”梁昕玥恨铁不成钢,“你要是真的想发春,我们吉他社也有好几个玩音乐,长得也过得去,关键家室清白,脑子也不坑的,我都可以介绍给你。”
致音沉默了。她手撑在桌子上,另一手推开窗户,看见了周也的出租房。
他的窗子正好和她的遥遥相对。
周也背对着她,抱着吉他,坐在摆了七八瓶酒的桌子上。
他的背脊看上去宽阔温暖,有无穷的力量。
能支撑起致音一切的幻想和憧憬。
摇滚是他的梦想。
他就是她的梦想,她的理想国。
他追他的梦,她追她的梦。
第11章 —11—
致音沉沉地吸了口气。
“昕玥。我就租了一个月。我给我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以后新鲜感过去了,我还这样无药可救,那就是我栽在他手里了。”
梁昕玥冷笑了声,忽然说,“看过《北京乐与路》吗?里头有句台词怎么说来着,这世上自杀的方式很多,其中有一种就是嫁给唱摇滚的,保证死得痛快,又痛又快!”
梁昕玥说哇,直接把电话掐了。
过了好一会,梁昕玥又主动给她发了消息:
你地址报给我。
致音笑了笑,直接把自己的定位分享给她,又跟她发消息:
明天上课见。
致音这一晚吃了一顿泡面,洗了个澡之后,她躺上床,累得没两分钟就睡死过去了。
她做了个梦。
晚风猎猎,夕阳璨璨。天空里有悦耳的吉他声。
绿皮火车从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里悠悠穿过,气鸣声响,惊起群鸟扑腾乱飞。
周也从火车下来,踏着火红缤纷的枫叶,从不具名的远方而来,身上带着要改变世界的力量。
第二天,致音起床,感觉脑袋有些昏沉,以为是自己没睡好的缘故。匆匆洗漱之后,她背上书包上课去。
致音走出过道的时候,方宋娟的房子大门开着,方宋娟正在晾衣服。
致音冲她笑了笑,“娟姐,我出门啦。”
致音走了一程,站在公交站边等公交。
这地方偏僻了点,公交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来一班,致音暗想自己估计要迟到了。
□□着,耳边传来一阵机车鸣叫声,紧接着,周也背着吉他,跟他的机车在致音眼前一晃而过。
他开车时目不斜视,丝毫没有看见在一边站着的致音。
人的忘性这么大,周也的忘性比一般人又大很多。
估计他早把她忘到太平洋了吧。
致音瞬间有点心疼自己的被子钱:“……又喂狗了。”
碎碎念的时候,她唇角是轻扬的。
公车来。
致音上了车。
致音上午的课是选修课,跟梁昕玥一块选的。选修的中文系的课,分析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作品。
梁昕玥选这课主要是因为中文系的课不容易挂。
致音么,则是因为中文系的课容易拿满绩点。
这堂课,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要讲的是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
梁昕玥因为致音的事,还跟致音在冷战。致音则继续发挥自己的学霸劲,坐在靠窗第一排,纹丝不动地认真写笔记。
上到半堂课的时候,边上的梁昕玥忽然碰了碰致音的手臂。
致音侧过脸,看她。
梁昕玥指着教材上密密麻麻的字,淡淡说:“孤独地追求顶级艺术的人会落得怎么个下场?”
致音不解其意。
梁昕玥肃着脸,郑重其事地说:“良秀什么下场,周也就什么下场。良秀他女儿什么下场,你就什么下场!”
良秀是这堂课讲的《地狱变》里的主角,是个行为古怪、长相丑陋的画师。良秀的女儿被火烧的时候,良秀在去救女儿的途中,忽然改变主意,转身拿回画笔,亲眼看着女儿被烧死,画了一幅堪称艺术传奇,能永垂不朽的《地狱变》。
致音不做声了。
她拿着笔,默默地扭过头。
“就算周也真的能喜欢上你,他活得这么乱,你会被波及,会被伤害,有一天说不定也会像良秀的女儿一样被歹人烧了,周也指不定眼睁睁看着你被烧死,然后拿着吉他唱歌。”
致音咬着笔尖。
半晌,连她自己都委屈起来,说:“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这种劲。”
这种唱摇滚,这种搞音乐的劲。那么用力,把生命都砸进去了的用力,那么壮烈,就像荆棘鸟一头扎进荆棘林一样壮烈。
正正好就是周也身上这股劲,无与伦比地吸引着她,让她崇拜,也让她追随。
梁昕玥无语了,她扶着脑袋,“疯了疯了!”她抢过致音的笔,使劲扔开,“学什么,你还学个什么啊你!学的仁义礼智、德体美劳都喂了狗了,屁用都没有!”
梁昕玥冷了半天脸,下课的功夫,致音挽着她的手,“行了行了。我的昕玥姐,别生气了成不。你就当我青春叛逆期呗。我可是还没经历过叛逆期的人。”
梁昕玥:“……”
“不生气了嘛。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
“我租了房子,我妈没给钱,我这个月很穷的。你小心点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