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何清欢锁住檀得的手腕,笑得讽刺,“我们认识八年了。”
檀得也随着他笑了一笑,一字一顿地说:“是啊,我们认识八年了。”她的眼眶微红,却格外冷静:“可是我们不管怎么接近,都无法贴近彼此。”
你的绅士,我的礼貌,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对峙。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与你互相浪费这么多年。
可若我真的爱你,为什么总少那么一点儿爱意来弥补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一开始,也并不是非谁不可的。
只是无论再怎么权衡,我的心都好像只向他靠近。
都说爱情是选择,而非命运。
所以,吴厌。是我选择爱你,一心一意,坚定不移。
“在你看来,要怎么样才算熟?”何清欢的脸上凝着泪痕,好像迷了路的孩子。
檀得的眼里也冉冉升起烟雨,笑意里的嘲弄不知指向岁月,还是刀刃向己:“互相冒犯。”
何清欢黯然失神,松开了手,苦笑:“你不如直接说。”
“吴厌。”这是他们第一次异口同声。
檀得的耐心与伤心都消磨殆尽,终于失去了表情。
何清欢没有再笑――仿佛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檀得,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都没有心的吗?”他抛下这句话,像独自舔血的野兽,黯然退场。
听到何清欢的脚步声远了,檀得才松开了拳头。嘴唇因为咬了太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努力微笑,眼泪却一直往下掉。
只是这一次。她看了看周遭冷却的空气,不会再有一个少年,手足无措地笨拙安慰她:“这样子很丑,不许哭啦。”
饭后,三人小队照常消食遛弯。这回去的地方,是他们初见的那个公园。很小,也不精致,但因为他们的相遇,檀得对它多了点儿不可名状的偏爱。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特别的地方?美景也会千篇一律,让我们心动的――也许只是回忆替它加冕的荣光。
夏天已经真切地到来了。撞进怀里的风,温暖干燥,有几分热烈。
檀得躺在氤氲着夏天的味道的草地上,看星星。
也看身旁的人。
后来想想,也许喜欢星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寂寥的夜空里,星星是绝对瞩目。却又因为无法接近,而无比孤独。
而我们这些遥望着的目光,也因为无法伸手拥抱而寂寞。
檀得侧头,看着吴厌好看的轮廓在夜色里依然分明。
她都不用仔细回想,就知道――那是吴厌似笑非笑扰人心神的桃花眼,这里是好看的高鼻梁,还有凉薄的唇。
吴厌,就像是檀得生命里的星星。并不是说她的世界黑暗,而是――在她游刃有余的热闹繁华的对立面,那个只有她自己的角落,陪伴着她的,总是他的有声有色。
她很喜欢他,却很有自知之明地绝不伸手。
她对吴厌,就像星空教会她的哲学一样:能看着,能思慕,就很好了呀。
虽是庸人,但绝不自寻烦恼。
也许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大浪淘沙――她才能在吴厌身边留下。
吴厌侧头,对上檀得的眸子。
她已经不会再害羞地躲闪避开,而是大大方方地回敬一个眼神。
真是怪事。吴厌想,有时觉得她这样子,也挺可爱的。
也没再多想。他们相视一笑,一起仰头看着星空。
“你听过许嵩的《灰色头像》吗?”吴厌问。
“没有。”檀得淡淡道。
“很好听。”
“喔……”檀得毫无诚意地敷衍道。
吴厌皱了皱眉,不容反驳地扯下了单边耳机,难得耐心且温柔地捋开檀得的碎发,塞进了她耳朵里。
真是霸道又不讲道理。
檀得在心里吐槽,嘴角却慢悠悠转出微笑。
“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耳机里的声音,配合着吴厌的低哼,格外动听。
“好听。”檀得微微一笑,很诚恳。
只是,看着吴厌投入的表情,她忽然觉得,这首歌背后大概有什么她“不想知道”的故事。
原本雀跃的心情,好像有一点染泥。
不过,她还是记住了那个年代QQ音乐三巨头之一的大名――许嵩。
你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首歌。就像我会因为你,迷上一个歌手。好像多听些他的歌,就能离你更近些。
其实我不是容易委屈自己的个性,但小的方面――能将就的,我统统随你。
结果,权衡下来,桩桩件件,莫不是能“随你”的小事。
我唯一不能改的,是我的性子,和爱你这件事。
你肯定不知道吧。直到现在,你留给我的影响,都还在我身上顽强。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前面一些章节是去年写的,自己看着都好羞耻(太emotional了..)贪得无厌的细节糖很多,认真看~青梅竹马好就好在互相养成 嘻嘻
第9章 和你谈笑风生
吴厌站在昏黄楼道里候着,檀得从窗里探头,看见他的身姿,抿嘴坏笑,先陈长风一步出了门,蹑手蹑脚地想要靠近――“临门一脚”的时候,檀得忽然想起前些天,母上语重心长地交代她:“吴厌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事是你叔叔喝醉了无意说出来的,别告诉别人。你以后同他玩,注意着分寸些。”
虽然怎么都觉得吴厌不是会被吓倒的类型――檀得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神情复杂地瞧着他。
吴厌也很巧地回过了头。一眼就瞧出了檀得的本意,原本想趁着她发愣,吓她一回,却也鬼使神差地――只是无奈又纵容地揉了揉檀得的头发。
回过神的檀得,耳根泛红。
“幼稚。”吴厌笑。
“随你。”檀得展开笑颜。
檀得六年级的时候迷上了滑板。虽然平衡力极差,但她却在各种鼻青脸肿屁股疼的摔跤里,学会了滑板。
她其实懒散,没什么执念。偏偏要学会滑板的理由――是吴厌的轮滑很厉害。
檀得不喜欢轮滑,但觉着总要有什么让吴厌刮目相看的本事。尽管――她从没能向他展示这项技能。
但也无妨。因为她后来,是真真切切地喜欢玩滑板的感觉――乘风破浪,游刃有余。
有很多初衷与你有关,大多数结局与你无关。
但也没关系啊。也是后来,檀得回想起才恍然――曾经以为她的青春里,除了吴厌空无一物。
但不是的。
她的世界,“人物”众多。
并且,是因为吴厌――一直自我的檀得,才终于看见这个世界。
“你和吴厌,究竟是什么关系?”
何清欢递给檀得的纸条上,这样写道。
檀得抬头,看见窗外的阳光倾泻到木质地板上,晕出光圈。她笑着歪了歪头,写:插科打诨谈笑风生。
也谈过心声。
檀得没有抬笔,眼眸不自觉就放得廖远。
蓝黑的钢笔墨汁氤氲在白纸上,缠绵悱恻。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
三人小分队心血来潮打算去爬山。说是山,其实就是家门口公园里的“小土坡”。
现在看来,了无趣味。但那会,对三个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是顶顶刺激的“冒险”了。
他们去的太早。晨光熹微。百无聊赖,就只好谈天说地。
他好像是这样问的:“檀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吴厌的眼底,有浓到化不开的在意。
檀得抱膝,想了想,笑着说:“没有。”
“山”上很安静。她说的很轻,怕惊散什么。
“嗯。”吴厌说不上是叹息还是欢喜。
他没有看到,檀得望着他时,眼底的晶亮。
认识了那么久,檀得已不会总是沉默。也乐得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奇妙的是,她的困惑,她的不安,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解慰。
大概正因为不同,才能互相启示,才能看见生活多面的样子。
他们三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檀得想。这么多年,他们才是彼此真正的底气。
不管新欢旧爱,不管落魄富贵。
对友情,对爱情,对梦想,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设想。但他们对彼此的期待,永远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且不过分。
这样看,是不是爱情,都好像不太重要。
檀得想着,笑得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