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得抿着唇接过了书,跑到楼梯拐角时,嘴角终于忍不住冒出了微笑。
眉来眼去的课间,吴厌趴在阑干上,只看了这一眼。
晒够了一面,吴厌又转了个身,背靠着横栏,认真听曲盈说着的小话。
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停下了。吴厌侧头瞧她―曲盈微微颔首,努力抬起眼,羡慕道:“檀得的开心,让人看了也会心情好呢。”
吴厌温柔地揉了揉曲盈的头,微笑着说:“是。不过能让她这么开心的人,只有何清欢。”
他难得耐心解释:“我们为她高兴,就像她曾经撮合我们一样。”
再不见好就收就是笨蛋了。曲盈立刻抱住吴厌的手臂,轻笑着点了点头。
最近年级里在猛抓早恋和抄作业。主任光明顶甚至安插了“细作”,搞得学生们之间草木皆兵。
风水又转了一轮。这会坐檀得前面的是陈泽。
两个人结过怨,也泯过仇。真近距离接触了―檀得不像别的好学生循规蹈矩,陈泽也有安静乖顺的一面―反而相处得不错。
陈泽频频回过头唠嗑,檀得也会偶尔,拍开陈泽利落偷堆在她桌上的作业的手。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她不觉得读书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是,她也不想看似无动于衷地,在某个岔路推谁一把。
然而落在老师眼里,不算乖的好学生与差生的亲近,很是碍眼。不过除了日常言语弹压,老班倒还没更进一步的举动。
直到期中考试后的月考。
第一场语文考试。大家一边排考场,一边紧锣密鼓地复习。
檀得自恃语文好,觉着实在没什么可准备的,便跟同样无所事事地陈泽敷衍了几句。―恰好被黄老板看在眼里。
他正在气头上,皱着眉,压低声音道:“檀得,桌子没对齐。”
檀得抬起头,瞥了一眼前边的桌沿,笑眯眯地握着桌角移了一移,又低下了头。
“你看看,对齐了吗?”檀得听得出老班带了点怒气,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抬头又对照着看了一眼。
明明差不多啊―檀得歪着脑袋想,笑容淡了下去。
黄老板把手里的书扔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猛推了桌子一把,劈头盖脸地就是:“你眼睛怎么长的?这桌子歪的你看不出来?”
�O�@的读书声忽然暂停了,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她。
檀得默默把矫枉过正的桌子挪了回来,很认真地回答:“我没有看出来。”
陈泽回过了头,瞧了一瞧檀得,又狭眯着眼,与黄老板争锋相对地斗上。他这回发难,针对的到底是谁,陈泽忽然明白了。
檀得的回答又浇了一把油,火光燃燃地,第一次烧出她的不羁。
“看不出来?”黄老板冷笑,“你看不见这条线,就像你心里没一道准绳。”
檀得忽然想到常常看见的―吸溜着,又用力地把痰吐到地上的情景。
他的话,就和那些痰一样。很脏。
惊异于老班说出这么重的话,檀得抬起头,四周都是让她挺迷茫的,安慰又同情的目光。
但是。
躲开就好了啊,不该接受的东西。
檀得听到广播里说:“请同学们进入考场―”她没有掉眼泪,只是很淡定地收拾手头的东西。
陈泽转过身,小心地打量着檀得的神色,摸着后脑勺问:“你没事吧?”
“你大爷的。”檀得抱起书,面无表情道。
陈泽惊讶:“你怎么骂人呢?”
檀得瞟了一眼门口的老班:“我说他。”
陈泽了然,笑着教她:“骂人要稍微用力点,显得比较有气势。比如―”两个幼稚鬼异口同声:“你!大!爷!的!”
去考场的路上。
檀得拎着笔袋,走得不紧不慢。原本溜过她身旁的吴厌瞧见了,又巴巴地退了回来。
“不开心吗?”吴厌歪着脑袋,眉峰暗钩。檀得勾起嘴角,干笑了两声―默默拉开了一段距离。
吴厌看得出来她的躲避,暗自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就这样亲疏有距地随着她,笑嘻嘻地说:“陈长风喜欢姜呈,你知道吗?”
檀得挑了挑眉,姜呈可是级花,她家小老弟挺大胆的。
“他昨天还在姜呈说说底下和情敌互诉衷肠呢,你说他怂,还真是不假。”
看着吴厌眉宇飞扬,檀得也轻笑了几声,暗自压下眼底,掐灭了,也依然不受控制的余烬。
走到楼梯口。檀得驻了足,笑道:“对了,你也别总来找我们玩了。光我家小风子就够我头疼怎么跟何清欢解释了。”
她克制着,努力不让声音颤抖起来。
吴厌身形一滞。
檀得默读着他的背影。吴厌好像愣了一愣,才又接道:“好。”
其实不是这样的。
考场上,自动铅笔非常不给面子地坏了。檀得气急败坏地连按了几次,依然没有反应。
甩笔在桌上的声音太大,招来了老师―换了一支新的铅笔。
然而无论发生了什么,擅长的还是擅长。檀得作答得很顺利。
隐匿而安全。眼泪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敢悄无声息地贴耳落下。
提前半小时,檀得做完了卷子。翘着笔在人中上,她撑着脑袋看窗外。
冬日难得的阳光,眼泪已经晒干,檀得笑眯眯地伸手,又握住拳头。只是静悄悄地想,梭罗说过,“我看这岁月如何奔驰,捱过了冬天,便是春天。”
那些想要触碰却收回手的时刻,其实我早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的,只有你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檀得攻略全班的过程(?)女鹅开始注意保持距离啦,她才不怕何清欢,8过是怕吴厌为难。
第34章 不同
虽然不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檀得至少是“成绩好”的学生。
月考分数出来了。语文和英语单科第一,数学稍逊,但也在高分之列。她和谢神的差距,也慢慢地拉小到第一和第三。
不过,谢神还是一贯地,一边给檀得讲错题,一边明晃晃地智商碾压。
幼稚又可爱――当他还只是她一个人的谢神。
檀得的生日在这个周四。10月24日。
吴厌瞅着手机横幅提示的日期,已经苦恼了近半个小时,究竟送什么好。
“喂。一般你给檀得送什么礼物?”吴厌装作不经意地给陈长风发了一条短信。
但其实,在从来不送礼物的陈长风看来,吴厌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刻意。
……
“没送过。”陈长风瞟了一眼正抱着膝盖出神的檀得,一本正经地打字:“可以考虑把何清欢绑来。”
“阿嚏!”檀得突然打了个喷嚏,总觉着有谁在编排自己呢。她剜了一眼心虚的陈长风,小风子立刻怂怂地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过。
“滚。”吴厌默默删除了对话框里,自己的第一反应。
檀得有多在乎何清欢呢?他好奇,却不能太好奇。
吴厌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好像多了太多人。何清欢,曲盈,揭舒……
可是年少时,又要怎么表明,你对我有多不同?
别人是别人,但你不同。
吴厌拉开抽屉,一条红豆手链安静地躺在里面。
是之前去云南的时候买回来的,听说永远不会褪色。因为觉得檀得会喜欢,就买下了。真到要送的时候,却又扭捏了起来。
饶是再直男,也不会不知道,红豆与相思,有多缱绻。
生日好像是个不错的当口。
吴厌把红豆手链握在掌心。儿女情长绝不能影响他行走江湖。
但……檀得,我允许你想我。
包苒老早之前就已经想好给檀得送什么了,不过一直按捺着性子,非要给一个惊喜。她俩互送礼物的传统也是这时候开始的,只是经年过后,两个人早没了当时的拘谨和羞涩,渐渐走向了毫不客气的“实用主义”。
又有谁一开始就想到了呢?她们还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离檀得生日还有两天。
母上的意思是,檀得可以同朋友们一道约个饭。请谁好呢?揭舒和包苒……
檀得刚说出口,陈长风就一下子推翻:“你整这修罗场折磨自己呀?”
“也是哦。”檀得点了点头,先放着,看下一组,“吴厌和何清欢?”
“……”陈长风想象了一下吴厌和何清欢龇牙咧嘴battle的样子,颤声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