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结束,檀得回到座位上。桌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张明信片。
“我喜欢你。”
……檀得扶额,拎着这张明信片环顾四周,寻找可疑人物。
这会,小春正巧被顾恺之推到了檀得面前,红着脸,奶声奶气道:“我……”
总抄小春作业的陈泽拿人手短地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檀得看着结巴地说不出话的小春,没着急表态,反而相当淡定地问:“怎么回事?”
比疑问更重一点的语气。
窦元笑眯眯地看在眼里,不经意瞥到搬着作业,却没有开始分发的谢神。
他看着檀得,仿若看热闹的微笑里――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啧,有意思。
小春看着一脸严肃的檀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来了。她对他总是凶巴巴的态度。但是……他并不觉得讨厌。
檀得对他的管束,很像妈妈一样。看着严厉,其实温柔。
不过,檀得可不会喜欢这个描述。要是知道这个妈妈boy混淆感情到这个程度,她应该会气到老死不想与他往来。
虽然后来……他们的结局也确实,差不多就是如此。
檀得失了耐心,但颜色还是温和的:“我和你交集也不多。莫名其妙就说喜欢我,有点轻率了吧。”
小春涨红了脸,低着头问:“我是……真的……”
檀得有点儿受不了大家八卦的眼光,决定速战速决:“我对你,才只是不讨厌而已。”
虽然有点抱歉,但她不想说假话。
没有看小春失望的脸,檀得默默地低下了头装作写作业。
“写什么呢?”小春离开座位后,窦元支起身子,抢过了檀得的草稿本。
满屏的圆圈。因为伤脑筋,所以力透纸背。
窦元笑着想要还回去,忽然瞥到差点被涂掉的一个,很熟识的名字。
大概是不自觉写了出来,又意识到不妥,默默涂掉。
却又舍不得――所以还能隐隐瞥见影子。
檀得猜出窦元目光所及,虚心地伸手抢了回来。
“我说。”窦元看着檀得把草稿本抱在怀里,恨不得把潦草的少女心事也一起吃进肚子里的样子,眉眼忽然温柔了起来。
“嗯……?”檀得默默抬起头,竖起耳朵。
“不用自责。”窦元大概是在微笑,“你刚才做的很不错。”
“说实话……小春的口臭该去治治了吧。”
“我都不好意思说他。”
“檀得拒绝他也很正常。”
课外活动结束。檀得和谢神为了搬英语作业,先回到了教室。
一进门就听到这些奇怪的议论。
檀得踮着脚尖在黑板上写作业,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生平最恨在背后议论人。
谢神也有些不悦,发作业的时候面色一直冷冰冰。
写完最后一条,檀得把粉笔放进了黑板槽里,拍了拍手。
她就站在讲台上,扫了一圈教室里剩着的那几位:“喂,背后议论人有意思么?”
“平时抄小春作业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
时芷暧昧地看着檀得,笑:“本来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呀,你喜欢小春吗?”
不知道是恰好还是刻意。谢神正好把这一组的作业砸在了时芷的桌上。
檀得和谢神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两码事。”檀得冷静道,接着轻描淡写地瞥了时芷一眼,微笑:“不过,我能肯定,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话音未落,顾恺之和陈泽就杀了出来。
陈泽瞄了一眼檀得,笑着赞了一句:“有义气。”
顾恺之站在陈泽后面,也对檀得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夸赞还蛮叫人无奈的。
跟在陈泽后面的,是全班同学。自然也包括小春。
“谢谢你。”檀得回到座位上,看见桌上多了这么一张纸条。
其实仔细看看,小春的字也挺清秀俊逸的。
檀得笑着戳了戳小春的背脊。
小春回过头,眼里终于能看见一点真心。
檀得笑着问:“我们能像朋友一样相处了吧?”
回想这几天对檀得明里暗里地不对付,小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认真颔首答应:“嗯。”
――一笑泯恩仇。
年少时的爱恨情仇,不过是放大了的喜怒哀乐。
只希望少年们……再耐心一点。
还能有把酒言欢的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前女友出现惹,晚点再跟你们说说,她跟吴厌之间。
第22章 八分钟
檀得把笔架在人中上,撑着脑袋回想昨日齐绯对她说的话――
“我不喜欢何清欢了。所以……你想做的,都不要有负担地去做吧。”
想岔了神,笔掉下来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接住。
檀得抬眼,是窦元呢。她刚咧开嘴,窦元就毫不客气地反手用笔敲了敲她的脑门,严肃道:“开什么小差。”
檀得却看得见表情背后的裂缝,分明藏着一张笑脸。
思路被打断也是一件好事。檀得摇了摇头,把多余的念头都甩到千里之外,继续埋头做题。
“檀得!”
檀得循声抬起头,何清欢正趴在楼上的阑干上,俯身向她挥着手。
同样是白灰黄校服,偏偏他穿起来就较别人窗明几净得多。袖子随性地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领口露出T恤的白边,薄软的刘海不太书生气,拂起时反而有一段浑然天成的风流。
他眯着笑眼,唇角弯弯,半背着书包就跑下了楼。
檀得站定在楼梯拐角,看着飞奔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掩饰目光的方向。
“我们一起回家吧?”何清欢与檀得并肩时,好像时空、气场都整个扭曲了起来。
檀得觉着肩头一沉。可是望着何清欢纤尘不染的笑容,她只会点头说:“好。”
走过千万遍的路,却因为这个人的陪伴而变得有所不同。
檀得走得很慢,何清欢也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她的步伐。
檀得面皮薄,何清欢乐得找话题,逗她开心,或是故意惹她生气――因为……即便是皱眉,也好看。
“你还记不记得这棵树?”何清欢看着家门口的桑树,微笑着问,有一种放慢了的温柔。
檀得瞥了一眼树,直勾勾地望着何清欢,轻笑道:“记得。”
她从前总是疑心,又囿于暗自对齐绯许下的承诺,对何清欢避之不及,把他“大大方方”地推给别人来着。
很久之后,她才敢承认那时的自己确实自私、怯懦又自卑。
檀得以为此时的自己足够敞亮,却不过是又一次步入太阳的阴影里。
那些丑陋,也是一部分的自己。
但……却是她永远都无法向何清欢坦白的东西。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何清欢笑着说,却被檀得拦住。
“很近诶。”檀得眯着笑眼,对何清欢挥手说再见。
“再见。”何清欢没有走进楼道,把手插进了兜里,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檀得才默默转了一个弯――今天爸爸加班,得去陈长风家住。
她不是不知道何清欢的迷惑,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解释。
又怎么告诉他,每一次解释,都像是让她死去一点点。
她会有终于不介意的一天的。
但……终究不是现在。
檀得在门口脱鞋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客厅里的谈笑声。
“今天怎么这么晚呀?”檀妈妈端着拿手的红烧肉锅走了出来,蹙眉问。
“盯同学默写了。”檀得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知道檀得成绩好,经常被老师抓去干这种差事,母上便也不再怀疑,只是说:“快把东西放了,洗一洗手,过来吃饭。”
“嗯。”檀得把书包放进书房里,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在这个不开灯的房间里独自多待一会。
“怎么磨磨蹭蹭的?”母上开始催促,一边给吴厌和陈长风分餐具。
吴厌看出檀得隐隐的疲惫,便笑着岔开了话题:“阿姨,我妈给我抱了一个素描班,如果成绩不行,还能走艺术生这条路。”
“但是我一个人去有点无聊。陈长风和檀得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啊?”
“……”
檀得慢慢地踱到卫生间,把脸泡在水池里浸了一会。
直到什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