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鳞卷(4)

“小鱼,听说你这次高考六百八十多分,是咱们县的状元啊。”

周鱼笑笑:“嗯。”

“准备报哪所学校?”

“容大。”

“不错,省里最好的大学,有前途。我家闺女要是有你一半能干,我就知足了,成天只知道泡网吧,一点不学习。”

另一人叹息道:“可惜你爸走得早,不然你怎么至于为了学费来吃这种苦。”

周鱼刨了口饭:“还好,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挣点钱。”

闲聊时,她余光瞥见秦隼和桃花眼从厂里出来,径直上了街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跑车,引擎声强劲有力,很快沿着偏街的反方向走了。

周鱼心想,原来昨天他就是在找这个厂。那时他大概走错路,绕到偏街上去了,车子堵得开不动,才会不得已下车步行。后来衣服被她弄脏,只能临时更改了和李桂桂父亲的约定。

“老李,那车肯定很贵吧?”有人问。

李父比了四根手指:“至少这个数。”

“四十万?”

李父眼一瞪:“四百万!”

在场的工人无不咂舌:“我们这儿房价才一千块一平,他这车得买多少套房。”

“我们干一辈子,还挣不到别人一辆车。”

“别说我们了,就是搭上儿孙,也不见得能挣那么多。”

“唉,人比人气死人。”

周鱼默默地吃着饭,早已习惯了贫穷,即使在这落后的宝山县,她家也是排名倒数的贫困户。

稍微有点余钱的,都买了县城里的楼房住着,只有少数几家还住在原来农村的土墙房。

工人仍在议论:“要我说,唯一能翻身的机会,就是女儿嫁个富二代,才能改变命运。”

“那小哥多大年纪?”

李父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厂房租赁协议,看了眼对方的身份证号:“二十。”

“叫什么名字?”

“秦……”李父顿了顿:“小鱼,这字儿念什么?”

周鱼凑过去一看:“隼,猛禽的意思。”

有工人好奇:“也不知道他找对象了没?”

李父呵了声:“就咱们家这些柴火丫头,可别做这白日梦。人家这么好的条件,能没有女朋友?就算退一万步说,人家没有,能看上咱们这儿的人?”

提问那工人听得一脸沮丧。

吃过午饭,稍事歇息,又继续干活。

到了下午四点多,日头下去了些。周鱼进进出出,搬了大半日重物,两只胳膊累得要抬不起来,汗浸湿了蓝布衣,贴在身上,黏腻得发慌。

胡乱地抹了把颈上的汗,她踮起脚尖,抓住高处的一个大木架往外拽,拽出来一半,指尖忽然一阵剧痛。她本能地松开手,发现右手食指扎进了一截木刺。

她赶紧拔刺出来,殷红的血珠一下子涌出指腹,她低头吮了下手指,没留意那个被她扯出来一半的木架正摇摇欲坠。

“喂!”

忽然有人大喊,她顺着声音看过去,秦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朝她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拽起她手腕,猛地往回一扯。

她身子跌进他胸膛。

跟着身旁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茫然看去,刚才站的地方,木架倒了一地……

如果不是他拉开她,她已经被砸到了。

回头,又对上那双墨黑的眼睛,近在咫尺。

两人此刻正贴身站着,她闻到他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周鱼忽然心跳加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些:“谢谢。”

秦隼松开她手腕,用力拍着胸口被她沾上的灰:“下次小心点。”

“嗯。”周鱼涨红了脸,转身捡了几块地上被摔散的木架匆匆往外走,直到出了厂房,她才敢长舒一口气,手背贴了贴自己脸颊,滚烫。

第3章 Chapter3

太阳落山,秦隼开着车走了。

周鱼也蹬着三轮车回家,院子里已经弥漫起饭菜香,二毛趴在厨房门口,眼巴巴望着里面。

“回来啦?”

“嗯。”周鱼进了厨房,在水龙头下洗手。

妈妈见她肩上全是灰,心疼地:“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菜还得再烧会儿。”

“哎。”周鱼顺手捞了块烙好的饼,撕成两半,自己囫囵吞了半块,剩下的扔给二毛,二毛轻巧地跃起来,在半空接住饼,叼着一溜烟跑了。

拎了两个热水瓶到厕所,倒进洗澡的木桶,再兑上冷水,手伸进去搅一搅,温度差不多合适。

周鱼脱掉所有衣服,拿水瓢舀水从头往身上倒。

十八岁的身体,曲线已经曼妙,加上她长期劳作,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肌肤紧实有弹性。

拿香皂打了遍泡沫,她洗起身上的污渍来,洗到右手腕时,忽地停下了动作。

被秦隼抓过的地方,似乎还在发热。而一想到他,心跳就莫名其妙地漏了两拍。

洗完澡,换了睡裙出来,外婆和妈妈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

周鱼坐过去,吃了几口菜,咬着筷子头问:“妈,上次你买的冰粉籽放哪儿了?”

“堂屋那五斗柜里,小米袋子旁边。想吃的话,待会儿我给你弄点。”

周鱼脸微红:“不是,我是看天气这么热,想做点明天带去给……”她顿了顿:“大家吃。”

“也好,你要搞好关系,别人才能多帮你。记住要多谢李叔给你这个机会。”

“知道。”

“还要搬多久?”

“今天搬了大半,明天应该就能全部搬空了。”

次日,雄鸡还未打鸣,周鱼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去堂屋拿了冰粉籽到厨房。

夜色下,二毛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伸个懒腰,跟着她到厨房门口,又趴下继续睡。

周鱼把冰粉籽装在一块干净的白纱布里,泡在冷开水中细细揉搓,不一会儿,籽里的果胶就渗透出来。

搓好以后,在冷开水中加一点石灰水定型,放到一旁静置。

等待冰粉成型的同时,周鱼从罐子里拿出几块老红糖放在铁锅中,加少许水,小火熬化,待糖浆冷却后,装进瓶子里备用。

顺手把家人的早饭也做上。

窗外是寂静星空,但她一点不困,跳动的灶火映着她的脸,倔强生动。

吃过早饭,把冰粉端上三轮车放好,盆口搭了一大块白纱布遮灰,又把红糖浆和一次性塑料碗和勺子装在干净的口袋里放上车,周鱼出发去上工。

骑到偏街时,在熟识的面馆门口停住,把冰粉端进去:“老板娘,借你的冰箱放一放。”

老板娘从收银柜台后抬起头,见她端的冰粉,笑:“放可以,待会儿我可得吃一碗。”

“没问题。”周鱼放下东西,擦着脸上的汗急匆匆跑了:“我晚点来拿。”

到了木料厂以后,李桂桂父亲正好也到了,开门放大家进去干活。

周鱼手上搬着东西,有些心不在焉,余光时不时朝工厂大门瞥去。

那里只有工人们进进出出,再没有别人来。

直到过了中午,也不见秦隼,周鱼趁着搬东西到小皮卡的机会,装作不经意地问:“李叔叔,今天咱们搬空厂子,租客要来验收的吧?”

李父点头:“要来的,你们的工资他还没结给我呢。”

周鱼暗自松了口气。

李父燃了根叶子烟:“后面事情还多,他想把这厂子翻修,但在这儿也不认识什么人,就托我帮他找人弄。到时你过来帮着倒到垃圾,铲铲墙。”

周鱼连连点头:“谢谢李叔叔。”

“跟我客气啥。”李父吐出一口烟,语重心长:“你啊,就是太实诚了。其他人搬东西,都知道搬一会儿歇一会儿,多搬一天就可多挣一天钱,你么倒好,事情一做起来就不停。下回记得长个心眼,慢慢做,反正他有的是钱,你们这点工资对他就是毛毛雨。”

周鱼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下午搬得差不多时,李父给秦隼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过来。

他住的七善酒店位于山腰,离宝山县二十来公里,开车大概半小时。宝山县唯一拿得出手的资源,就是这南宝山。每到夏日,山里极为凉爽,前来避暑的人逐年增多,有开发商看准商机,修了个四星级酒店,供高端人士消夏。

周鱼搬完东西,四处巡视一圈,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处地方,这才去工厂门口,和大家一起坐马路牙子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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