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代嫁[民国](4)

月儿惊坐起,慌乱间跳下床,正打算去浴室处理一身的污渍,可双脚刚一沾地,一股强烈的撕痛感从□□传来。连带着双腿发颤的柔软,一不小心,竟差点跌在地上。

巨大的响动让月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在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了。刚进韩家第一天,她可不想这么丢人。

正暗自窃喜的月儿挣扎着起身,眉眼抬起的一刹那,又吓得她一个趔趄。

男人湿漉着头发,脸上尽是剃须的泡沫,从浴室之中伸头出来。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珠颤颤微微地从他细软的发梢掉落,一路蜿蜒而下,最终消匿在松软的浴袍之中。

“怎么了?”

“没……没事,”出了糗,月儿一张尚有一丝婴儿肥的小脸登时染上一抹红晕,“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怎么不叫我?”

说罢,忍着下身的疼,赤脚走到浴室前,接过韩江雪手中的刀,轻巧而娴熟地帮他刮起胡子来。

刮胡子,这项女人本不该娴熟的技能在月儿这里,却实在是小菜一碟。长久以来,如何服侍男人,是她瘦马生涯的重要课程。

她轻车熟路,手上力度也拿捏得当,唯一不称心的,便是此刻赤着双足,与魁伟的韩江雪之间,仍有着巨大的身高差异。

手臂举了一会,便酸涩起来了。

此刻从寒江雪的视角而言,他这昨日才初遇的小妻子陌生而又亲昵,此刻嘟着殷红的小嘴,满脸真挚与认真。仿佛这世上最重要的事,就是给夫君刮胡子了。

见对方柔软可爱,韩江雪并不善言笑的性子也生出几丝玩味情趣来,故意将身板挺得笔直,让月儿踮着脚尖都更费劲了。

全身心都倾注在刀片上,蕾丝吊带裙的一侧吊带松松垮垮地滑落了肩头,雪白晶莹的旖旎景色半遮半掩着,更添三分妩媚。

直到此时,血气方刚的韩江雪又觉得一阵燥热了,可余光睨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此时确实不是胡来的好时候,于是只得佯装嫌弃地别过脸来,

“怎么这样小?”

月儿见他接过剃刀,自己将剩下的胡茬刮净,眉头微微皱起,心也跟着揪紧了。

月儿长得不小,于寻常女子中,还算得上中等偏上的个头。可在身形魁伟挺拔的少帅面前,自然衬得娇小依人了。

只是心里揣着见不得人的真相,月儿便比寻常人多了几分敏感心思,真正的明如月今年18岁,而月儿今年不到十七岁。他若只是嫌弃自己长得小这没什么,可千万别是看穿了她代嫁的身份呀。

见月儿不说话,韩江雪觉得可能是损了小娇妻的自尊了,于是破天荒地扯开一抹笑,拍了拍她的头顶:“没事,慢慢就长起来了。快去洗洗吧。”

慢慢长起来,那不还是嫌她岁数小么?月儿心头更郁闷了……

待月儿梳洗打扮完,韩江雪早已一身军装挺拔屹立于镜前,单手托着军帽,欣赏的目光看着袅娜有致的新妇穿着暗底红花丝绒的旗袍,画着精致俏皮的妆容,娉娉婷婷向他走来。

月儿离近了,才发觉韩江雪的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不解问道:“为何不扣上?是天气热的缘故?”

天气再热,军人的威仪总该有的。

谁料韩江雪却在这时候一脸严肃地摊开自己的双手,身体微微俯下,特地将脖子处的扣子突出来:“留一个给你,尽做夫人的义务。”

月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长久以来,她学习的都是单方面的输出,可到底如何你来我往地应对男人的调/情,却是缺乏实战经验的。

或者说,他是在调/情么?还是如他所言,娶得了妻子,是要尽义务的。

好在月儿最擅的,便是任何境地都能展开笑颜,回身穿上了高跟鞋,个头也就猛窜了一截,再站在韩江雪身边时候,身高上的差距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让月儿感觉神清气爽,脸上的笑意也就更甚了:“现在看,我还小么?”

巴掌大的小脸粉扑扑的,打眼看去好似刚出了校门的女学生,韩江雪想上手掐上一把,却又觉得二人好像还没亲昵到这程度,只能暗自感叹,傻子,我说得可不是这个小。

月儿一路跟着韩江雪来到一楼厅堂,下楼的间隙看了看手表,还差五分钟八点,长舒了一口气,应该没迟。

谁知到了一楼,只见穿着各色上等面料旗袍的女人早已经坐定在厅堂四周,应是大帅韩靖渠的各房姨太太吧。而最中间端着的,定然是韩家主母,韩家大太太了。

韩江雪在家中是幺子,母亲据说是位名贯京城的昆曲红角儿,在天津卫与当时意气风发的大帅于舞会上相识了。金风玉露一相逢,郎情妾意便冲昏了头脑,于是便怀了韩江雪。

可到了一朝分娩,名伶才得知韩靖渠在老家早有了妻儿,甚至连姨太太都有了几房了,于是忍痛斩断情丝,托人将尚在襁褓的韩江雪送到了东北韩家,自此就没再与韩靖渠见过面。

这位百花丛中过的韩大帅心头便点上了颗朱砂痣,孩子也便成了他的心头肉。韩江雪自幼没娘,而大太太又一直无所出,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过到了她的名下。

月儿感觉浑身的血液流速都在放缓,指尖一点点变凉,怯生生地跟在韩江雪的身后,兀自懊恼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还贪睡了呢?

韩江雪对韩家是了解的,平日里根本没人起这么早,也聚不这么齐。今儿母亲到的这么早,定然是为了给儿媳妇一个下马威,而众人不过是看热闹罢了。

“妈,起得够早的。”韩江雪下意识地走上前,身形将月儿挡在了身后,看似大喇喇的,不甚在意。

可在一众姨太太的眼里,显然是一副庇护的意味。

“新妇敬茶,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如月是留洋新派人,可是既然到了韩家,遵得些家训还是好的。”

月儿低敛眉眼,大气都不敢出,毕竟昨日见过一次大太太,斜吊的三角眼,塌陷的腮,让她看起来十足十地像是一位刻薄的主妇。月儿忆起以前“绝代芳华”里嫁到军官家做十三姨太的笑笑姐回来时给她说过,她家那吃人血骨的正房太太,便是这副长相。

一旁看戏的三姨附和着大太太的话:“是啊,教家中长辈这番苦等,确实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月儿一咬牙,无论如何这道坎也得趟过去,正思索着如何开口,却听身前的韩江雪轻哂:“怪我了,昨日疲乏了,今儿便赖床不愿起来。月儿好一番催促我,才把我叫醒。惹妈不高兴了,儿子向您赔罪。”

身侧传来噗嗤一声笑,一位年纪尚轻,穿着艳红旗袍,涂着豆蔻红指的娇俏女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所有人目光都觑着她,甩开精致的竹骨真丝扇,半遮面地道:“人家新婚燕尔,定然是费些力气的,起来晚了而已,怕什么?这家中几时有这么严苛的规矩了?”

这是韩靖渠的六姨太,年纪上比韩江雪还要小上几岁,比月儿也大不了多少。

月儿见她为自己说话,心中升腾起一丝对这陌生女人的好感来。想来她这么小年纪,嫁给大帅做妾,也有诸多不遂心吧。

六姨太知晓自己并不受待见,袅娜起身,一身风流尽在腰肢间,继续笑道:“新郎官,当心点身子。一会别忘了叫张妈给换张新床单,染红了的,就别要了。”

说罢,桃花眼一挑,挑衅地扫了扫已经满面怒火的大太太,毫无畏惧地转身,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扭着屁股,上楼去了。

对于被豢养起来的瘦马,第一晚尤为重要。今早起床时,月儿还下意识地看了下染上了颜色的床单,那一抹嫣红仿佛在宣告她的主权归属。

可是即便是瘦马出身,月儿仍旧觉得自己还不至于没了自尊。初夜被堂而皇之地拿到台面上来说,登时觉得过分羞耻了。

她面带愠色,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太太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月儿不知道,这份恶意,并不是冲向她这刚入门的小辈的。

恰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份尴尬,所有人巴不得此刻来个救星,岔开这韩家最敏感的话题。

而韩梦娇,就是今日的救星了。

韩梦娇,是三姨太所生的女儿,也恰是韩家唯一的女儿。韩大帅平日里宠得紧,如今在女校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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