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代嫁[民国](101)

“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珍惜我给你的机会,帮我劝一劝江雪,我们董家的小辈们动不得。”

丈夫无爱,螟蛉无情,已然失怙,大夫人终究将自己的所有赌注押在了她那个并不成器的侄子身上了。可怜,可笑。

“夫人,您怎么确定,我会听你的呢?”

“如果这件事情,被我告知大帅,你应该知道你会死得有多惨,明家会死得有多惨......即便你偷得余生,也要考虑一下江雪会怎么看你,他身边躺了这么久的女人,是个窑子里出来的肮脏东西,他会有多恶心......”

月儿其实是想不明白的,即便瘦马出身,自己一直以来洁身自好,并未有过任何逾矩之过往,缘何便成了人人口中的洪水猛兽,如今又被叫做肮脏东西。

她气愤,却又无处发泄气愤。她委屈,又不知该如何诉说委屈。

但面对大夫人的威胁,月儿还不至于傻到在此时顾影自怜。

“即便我愿意与大夫人合作,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成功。那是江雪的事业,我没有能力左右。”

“你有。你有这个能力。他的三魂七魄都被你勾去了,你做得到的。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这件事情给我办好,我就装聋作哑一辈子,什么都不与你计较了。但倘若三天之后你做不到,你自己知道下场。”

言罢,大夫人起身,高昂着她那一世都不肯低下的骄傲头颅:“不过是少帅夫人罢了,忍一时之痛,他能割舍得掉的。不过无论他如何心不甘情不愿,我仍旧是他的母亲,这一点,永远改不了。”

月儿未发一言,颔首恭敬地从大夫人房间里退了出去。

她慢慢走在回廊之中,即便她并不觉得大夫人所求之事有何难度,她也知道,以江雪对她的宠爱,只要她想,便一定为她做到。

可此刻的月儿心底空落落的,她不想妥协了。

一番接着一番,一道坎接着一道坎,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过着自己的日子,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让她万劫不复?

她不想再为了自己这拿不上台面的秘密去绑架韩江雪了,整军经武,强国复兴,这是他的梦想。她可以让他爱她恨她,甚至是忘记她。

她都不愿意成为韩江雪梦想路上的绊脚石。

月儿看着窗外升起的那一轮渐渐丰腴的皎月,她突然明白,自己该坦然面对身世,坦然面对自己,也坦然面对韩江雪了。

是时候,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至于后果,在她坐上明家开来的汽车的那一天起,她便想好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只是......只是可惜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真的一颗心。

月儿推开房门,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刹那,突然一阵热流于腿间袭来。

低头看去,殷红鲜血顺着小腿蜿蜒而下。气势汹涌,红得让人心惊。

又是一次月事。月儿绝望地看向空荡荡的卧房,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染着韩江雪的气息。

他便是在这个门口,报以热切滚烫一吻,带着所有的动容与情绪,曾对她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就这么一点质朴的愿望,如今看来也落空了。

月儿极致此时才发觉人生之荒谬,求而不得,才是人之常态。

过了今晚,她与他,是不是就再无瓜葛了。

第五十六章

三日为限, 底线, 大限。

三日来, 月儿于人前神色如常,只是多了几份匆忙。她竭力将所有事物都交给韩梦娇和刘美玲来处理, 又将名下财产进行了清算和分类。

于人后, 韩江雪无论忙到多晚回家,她总是默默等在门口, 只为了四目相对时的温暖一笑。

韩江雪心思细腻, 也察觉出月儿细微处的异变, 更似是刚断了奶的小猫, 粘人得紧。

“怎么了?这般腻歪着?”

月儿打趣:“看紧了些,怕被别的猫给叼走了。”

月儿窝在韩江雪的怀里,将他宽阔的掌心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恣意任由那柔软与温暖,给予她无尽的慰藉。

想到这, 月儿觉得自己是贪心的。她似乎舍得这万般浮华, 也舍得一切身外之物,却唯独贪恋这一份温暖。带着向内自省的愧疚与自我鄙夷,却仍旧贪恋。

要是能一世都如此,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

韩江雪捏了捏眉心处,闭上眼,舒展了已经僵硬的颈椎。

是夜已深,露重天寒, 韩江雪在指挥室内已感觉到了手脚发凉,抬头向窗外望去,月色笼在薄雾后,几乎寻不得踪迹,他看了一眼腕表,已然快十二点了。

“少帅,是回家休息还是在军部为您准备个房间?”

“回去吧,夫人一定在等的。”

韩江雪进门之前,特地揉了揉自己已经僵硬了的脸,他身负重任,压力空前,脸部肌肉一直紧绷着,给人以不怒自威的冷峻之感。

但他不愿将自己的压力传导给月儿,每每进门,总会给月儿最温暖的笑意。

但今天的笑意在进门后慢慢结成了冰霜,僵在了脸上,一时间都忘了收起。

迎门而来的,是佣人李阿姨。

“少夫人睡了?”

李阿姨接过韩江雪的外套:“少夫人……今儿一天就没见到她人影,早上见着匆匆出去了,就没见回来。也许是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恰不在,没见着。”

韩江雪听闻“不在”,心下莫名一凛,匆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房间去。

连灯都是熄的,四下空旷寂寥,韩江雪仍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走到床边去,床榻上整整洁洁,归置得似没有一丝褶皱,很显然,早上佣人整理后就没人碰过。

当真不在……

套房里的书房是上了锁的,寻常时候,韩江雪并不喜欢锁门,他不喜欢将机密事务拿回家中处理,也没什么怕人看见的。

这门锁的钥匙,只有韩江雪与月儿各有一把,能锁上这门的,也只剩下月儿了。

韩江雪心头不祥的感觉愈发浓郁,他第一反应就是月儿遇到了什么难事。他打开房门,果然见书桌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信封。

他急切拿起信封,信纸展开一瞬,袭来淡淡香味,是月儿惯常用的香水的味道。

不甚浓郁,淡雅精致,混合着信纸上的墨香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沁人心脾。

仍是用毛笔写的字,是月儿。

——

江雪:

落笔之时本想开篇俗气的“展信如晤”,可最终未能自欺,展信倘若如晤,我便不至于仓皇而逃了。

长久以来,我考虑过无数个方式将我不能见人之过往告知于你,然而每每鼓起勇气,但最终都未能成行。

想来可鄙可气,皆因我生性之贪婪,不舍与君日夜厮磨之温存。不敢将“贪恋红尘”美化为爱情之美好,然而每每思及与君共度点点滴滴之良宵,便心生怯懦,愈发舍不得了。

我本名袁明月,幸诞于殷实商贾之家,苟且偷得幸福美满的童年。然而父亲病故,生母蒙难,我亦难免不幸,流落娼门,被豢养为瘦马。

十余年痛苦光阴,日日夜夜被教育为男人留恋之宠物,一颦一笑皆是紧着男人兴致所培养。作井底之蛙,不知世上已千年。

后明家将我买去,作为独女替嫁与君结为夫妻。此举并不由我心,然而深陷泥淖,无法决定自身未来,只能听从鸨儿之命。

说这些,并非要洗脱我欺瞒的罪过,个中不得已,也是我命中注定,并不应该让你来承担。

嫁入韩家以来,我也曾想着只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夫人便好,只是经历种种,因缘促定,也是你万般疼爱与扶持,让我明白身为女子,亦可以做成一番事业。

贪心不足,便生了更多期望。

时至今日,我仍自鄙并非诚实之人,亦是被时局所迫,不得已向你坦白这一切。你若因此而对我愈发鄙视,或是觉得恶心作呕,我亦无话可说。

这本是我该承担之后果。只是我不舍与你分分秒秒之爱恋,更不舍的,是你为了我而去向任何人妥协牺牲。

婚后数月,短短光阴,却让我感受到了生之欢愉,足以让我留恋一生。

想对你诉一诉衷肠,表感谢之意,可落笔却少了文辞。无论任何言语,都显得过于轻浮,一片真心赋红豆,却嫌春意未尽浓。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锦东城,亦或者更远,离开了东北,离开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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