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明(63)
然而这位如今情绪低落,我也就下意识地哄一点。
“再多吃两口,多浪费呀,你妈要是知道,准说你浪费粮食。”
他点点头,勉为其难又吃了点面条,吃一口看我一眼。
我被逗笑,给他添了个藕夹,“这是干啥,拿我下菜呢?”
“我们好久没这样一起吃饭。”
“那你可得多吃点,看现在瘦的,以后公司内外人看你,就是竹竿上顶了头发。”
“想想还有点惊悚,”他眼里有了些笑意,“那人家会怀疑尚家出了什么问题。”
“尚家确实比较费心,你要是觉得很累,可以再放权下去,任何公司能发展壮大,最终都会成为自动驱动模式,依赖的是规则和制度,不是依靠某一些人。”
这些道理林昊这个学经济的自然都懂,不过关注的事情更主观,他问,“我在你们眼里,是强权者么?”
“你觉得自己是么?”我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希望自己不是。”
“那你以后加油。”
只不过以后的事情很难说,我们更要关注当下的事情。
晚上只能一个家属在这边,毕竟林昊一个男人不方便,商量之后,我还是留下了来,等过两天再让林家阿姨过来照顾。
林母半夜醒来过两次,虽然疼得脸都发白,但是没有发什么声音,第二次醒来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医生过来给她打了消炎针,提醒不要给水。
睡眠是人体调整的方式,过度的疼痛却会让人睡不着。
“你睡会儿。”她有气无力。
一个人面对黑暗,太过孤独。
我给林母的唇沾了些水,握着她的手,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身为人母,想听的大都是孩子的事儿。
林昊年少离家,有很多林母不知道的事情,而我刚好接茬了林昊的离家的那段时间,考虑到那十几年的人生起伏,我给林母讲了我们在美国的那段生活。
因为父亲的学生,也就是小楼的父亲在纽约,我刚到那边的生活还算顺利,不需要找房子,也不用跟隔壁舍友闹矛盾,更不用担心带了朋友回家就要被房东赶出来。
而这些风险,林昊却是要面对的。
他早我一年到纽约,房子是在网上订的,这家伙那个时候也不算差钱,只是将就成了习惯,为了价格便宜,租的房子离学校有些远,也没找人提前过去取看看,等到那边才发现房源有问题,那房东是二房东,收了定金人却没房子,最后只能临时找房子。
也还好秦源的住处比较大,可以暂住几日,给找房子空一些时间。
林昊啊,总是别扭,不愿意向朋友求助。
他觉得若是如此,就意味着彻底认输了。
我们那个时候从未想过将来会交集那么深,彼此更像是网友感觉。
等我申请完学校,去纽约大学交流时,林昊已经换了三个住处,还能在群里分享点租房经验。
好巧不巧,我去的秋天,他又在看房子。
不过这次情况不同,林昊想看一个位置不错的单身公寓,方便后面实习和接私活。
和导师见面结束后,我蹭了他一顿饭,闲来无事就一起去在纽约转转,顺便帮忙一起看看房子。
纽约就跟后来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城市很像,那么大,那么好,又那么陌生。
我从来都不知道纽约这样的大都市里,也会有那种窄的多一个人都嫌拥挤的单身公寓。
不过林昊很高兴,如果记得没错,这大概是认识林昊以来,这个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双黑瞳似乎都明亮很多,说话的尾音在不经意间上扬,脸上的笑更是自然而又流畅。
我们的话题很轻松,毕竟对彼此其实依然不熟悉,不聊过去,不聊将来,只是说当下发生的情况和事情。
林昊很自觉,像是个导游,介绍着这个城市,介绍在这里的生活,表达对我到来的高兴与期待。
我问他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林昊说其实不需要那么多朋友了。
那我们算朋友么?
我们肯定会成为朋友的,他如此道。
当天林昊并没有看到合适的房子,因为小楼家离他租的房子近,我便和段叔叔说了一声,说带朋友去吃饭,也是存了私心,希望林昊可以和段家稍微熟悉,异国他乡,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能有个人在。
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多一条路就多一种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你总是处处为他想着,”林母声音很轻,抓我的手却更用力,“小苏,是阿昊对不住你。”
许是黑夜太深,人会脆弱,我有一瞬间觉得委屈,泪水到了眼眶,又压了下去。
我突然想知道林昊是怎么在其他人面前说苏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