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16)

“要见到中午饭了。”——唐时心里想。

“唐屎，睁眼啊，睁眼啊。”她大叫着

唐时不敢动弹不敢睁眼，紧紧地抓住番石榴的手，他没有想到他有这样怂的一天。

感觉耳畔的风小了一点，唐时悄悄睁开眼睛，不远处是东方明珠，身下是黄浦江，坐在他右边的是番石榴。

他转过头看她，番石榴的头发被风吹乱，露出了左耳后的一颗痣。

☆、第十三章

他突然耳鸣了，“嗡——嗡——”嘶鸣声穿透他的头颅，难道自己已经被吓死？并且在紊乱中再次见到了小石榴？

唐时有些恍惚了，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难受地晃了晃脑袋，耳鸣消失了，原来他没有死。

他努力睁开眼，番石榴左耳后的那颗痣，还在那里。

番石榴是谁？小石榴又在哪里？——唐时开始难受。

二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小石榴的福气，到底是藏在左耳后还是右耳后，他突然记不清了，他怎么就突然记不清了呢？

他怎么可以忘记有关于小石榴的事情呢？他如何对得起小石榴？唐时感到失望与痛苦，他不应该模糊掉那份记忆的，他正在背叛过去。

他努力想看清这番江景，然而江面上映出来的都是番石榴的侧脸，交织着小石榴的笑靥，到底哪张脸才是真的，他再一次眩晕了。

从“巨人秋千”下来后，番石榴还想再挑战一下“疯狂滑梯”，唐时摆摆手，后退了几步。

番石榴蹦蹦跳跳地去了，这样贪玩，怎么会不是他的小石榴呢？

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还会得到解答吗？

他终于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小石榴的样子，那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比他小三岁，唐时一家刚搬去那个小区时，她正趴在小区楼下一颗石榴树的树干上，因为裙子被刮烂了，急得哇哇大哭，要妈妈抱。

小石榴的妈妈反倒不急着去抱，任凭她哭闹，也要徐徐地训导完：“小石榴，以后还爬不爬树了？”

小石榴抽噎着回答，没想到刚被妈妈抱下来，就换上了笑脸，凑到唐时跟前，“哥哥，你长得这么漂亮啊。”

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哥哥，你叫什么呀？”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小石榴吗？”

“石榴花，

粉裙纱，

石榴咧嘴笑开花；

石榴果，

不吐籽，

种子留在肚子里；

小石榴，

有福气，

要做妈妈小天使……”

二十多年前的回忆随着番石榴出现在他面前纷至沓来，他很想叫一声“小石榴”，可是一开口，却“哇”地吐了——绿化带里多了一堆秽物。

番石榴尖叫一声，她最受不了这些，每次只要听到别人“呕吐”的声音她就反胃极了，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处理掉他的那些呕吐物。

“你先在这站着啊，我去找点东西。”

唐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觉得非常难为情，尤其是在那样爱干净的番石榴面前。唐时心里在打鼓，“她不会就这样撇下我走了吧？”

番石榴终于回来了，手里带着一把铁锹，唐时看了看手机，才过去十分钟，他还以为有半个多小时了呢。

番石榴把头扭到一边，尽量不去看那堆秽物，只凭感觉翻土把它们掩埋了起来。一边埋，一边抱怨“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

这是多么戏剧性的一幕，一个洁癖的人在为他处理秽物。

“你在哪找来的这东西？”

“旁边有个工地，刚进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吗？”

唐时摇摇头，他还真的没注意到。

番石榴很快就处理好了。

“番石榴，你走慢点。”

唐时看着前面大步流星的番石榴，拿着铁锹赶路，她是嫌弃他了。

他注意到她左肩头挂了一截树枝，大概是刚才翻土的时候粘在衣服上的。唐时想帮她拨掉，不料番石榴这时候突然停下步子，于是他的一双大手重重地落在番石榴的肩头。

番石榴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嘛？”她惊恐地转过头来。

“我腿软。”唐时尴尬地笑笑。

番石榴翻了个白眼，把铁锹给他作杖，无奈地摇头。

“唐屎，shit。”她低声咒骂，步伐也更紧凑了。

乐园里没有卫生间，因此两人颇费了些周折才找到公共卫生间，迫不及待整理一下自己。

“等一下我要回家。”唐时边洗手边说。

番石榴愣了一下，“回家？回你的家？”

“对啊。”

番石榴与镜中的唐时对视，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上脏死了，得赶紧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唐时看着镜子里脏兮兮的自己，满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