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上来,一如往常。
我不耐地睨他一眼,他终于没敢上前,在离我几步远站定。
“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对吗?”他呆呆地望住我,好像预知了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罢。
我没答话。
他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眼睛红红的,又抬头,祈求般看向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每年腊月十一来看一看我。”
仿佛只要我说出一个不字,就要崩溃绝望。
时间静止了一瞬息,又像是几个世纪。
“好吧。”
我听到自己这样说,转身,提气运轻功离开。
他却又紧追了一段,气喘吁吁。“大侠——”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翛。”
傻子才会遵守约定呢
我取回牌子,兑了赏金,往楼里赶。
杀手楼的真正据点在漠北。
原本的喜悦已沉淀,冷静下来后,我清醒了一些。楼主断然不会那么好心。
随后发生的一切印证了我的猜想。
一纸玄天心诀,使我卷入了楼内的纷争。
众人狼一样的发绿的眼光觊觎着我怀里的武功心法,可我也与他们没什么不同。
追求的无非是不断变强,接更多的任务,生与死之间游戏。
杀人与被杀也不过一念之间。
时光在躲避追杀间渡过,无暇想起其他。
那个男人两鬓已染霜雪,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我们都是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蛊虫。
思及此,我充满了斗志,我不能输。
刀利落地划破对方的咽喉,哧的一声,鲜血喷溅,黑衣人不甘地倒了下去。
输,就意味着死。
有几点温热的东西溅在脸上,我回身,勾出一抹笑,“你们一个个送死,还是一起上?”
我瞥了一眼滴血的刀尖,轻轻抬眸,看见那几个人骇然地退了一步。
接下来,便是一场厮杀。
还有迂回一些的。
自称是她的爱慕者,妄图骗取心诀。当然,也都死了。
从浩瀚黄沙,千里冰封,到些须春意从零星草色中透出来。
颠沛流离,不知飘蓬多久。我偶然路过这个江南小镇。
脚步到了熟悉的地方,停住了,抬头一愣,是焦府墙外。
更夫打着竹梆子和锣,“咚!——咚,咚!”
恍然忆起今日大概是腊月十一,忆起那个约定。
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明日了。
足尖一点,我跃上高墙,打算越过此座大宅,找个落脚处。
习惯性地扫视一眼,诧异地瞧见正中的房门口坐着个人。
“少爷,三更天了,早些休息吧。”九叔劝道,欲言又止。
地上的人披着白色狐裘,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看了看那扇虚掩的院门,露出个笑来,“我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您不用陪我。”
突然有凌厉目光射向我,是九叔回转头来。
他不时环顾,顺着九叔的目光看来,顿时面露惊喜。“翛——翛?”他拖长音,怪异地停顿了一下,又添了一遍。
当着别人的面,我不好再踩踏别人的墙院,翻身下来。
他已奔至我面前,在一步之远站定,“翛翛!”
“你来看我了。”
其实我早已忘了这个约定,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翛翛。”他凝目,只是笑。那个被他称作九叔的在一旁戒备地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不大听得他奇奇怪怪的称呼,从未有人这样叫我。
“我是翛。”
闻言,九叔目光一闪,更加警惕。
我嘲讽地一笑,我要是想杀一个人,他焉得有命在?
“翛翛,哎呀外面天寒,快,快进屋来。”他似想起什么,伸出手招呼我,我低眸,他在触到我之前又缩回去。
“……”我不该告诉他我的名字。
我随他进了屋内,里面确实很暖,生了暖炉,也富丽堂皇。
坐下来喝热汤,他很自然地拿过我面前的碗,端起来就尝以示可以喝。
“少爷!”杵着的九叔瞪大了眼出声阻止,顿了一下,尴尬地笑,“这位姑娘远道而来,这有失礼数吧。”
“我们以前……”
我敛眸深了目色,夺过他手中的碗,喝了一口热汤。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我欲待要走。他将暖阁让了出来,退出去,小心翼翼道,“这么晚,想必店家都打烊了,明日再走好不好?”
我坚辞。不欲纠缠,我去了客房。连日奔波疲乏,随便洗漱了下,便歇了。
暖阁外,九叔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还是开了口。“大少爷……这,她是……”
“九叔,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想每个人都有他的为难之处。”焦望春看着他的眼睛从容道,没有责备,“如今我已成人,也算是焦家做得主的人,还请您尊重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