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死里逃生,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
她想笑,她生来为杀人而活,如今为了救一人却要死了。
呵,她本来就要死了啊。
他杀了他,那个男人,她所谓的父亲本应该死在她手里……
光明渐渐缩小,沦入永远的黑暗。
红衣女子即将失去意识倒下前,一双手轻轻接住了她,还在微微发颤。
“翛翛……”
修走过来,俯身从焦望春手中抱起了她。
目光随着她而移动,焦望春看了修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黑衣男人抱着她走在前面,焦望春跟上去,解下腰间玉佩递与他,“后院暖阁,府中有大夫。”
“那你?”言下之意是担心甲一会去而复返。
“我脚程不及你们习武之人快。”焦望春摇摇头,看了看某个方向,“官府的人快来了。”
耳朵动了动,听到有许多人的脚步声逼近,修点点头,第一次正眼看了这个文弱书生似的男子。转身施展轻功往焦府而去。
焦府,暖阁。
修手持焦家家主玉佩,果然未曾受到阻拦。
红衣女子没了往日凌厉的模样,面色青白,嘴唇发乌,似累极半靠在床上。
尽管点穴止血,伤口仍有鲜血渗出,沾污了干净的床褥。
一道真气自掌心缓缓灌入她体内,意识模糊的人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我慢慢睁开眼。
认出是焦望春的住处,往日他等我的时候总在这里。
“你怎么……”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无力。
“我看到了他放的天灯。”修继续施加内力,垂了眸,想到了那灯上的字……城西杏花巷救焦氏未婚妻。
原来不是幻觉。
忽而,门槛上踏过了好多人,内中有年长的有年轻的。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不一会儿围了过来,诊了脉,看了舌苔,翻了眼皮。
倏地,人群又散开,围聚在房间一角,议论纷纷。
大夫个个摇头叹气。
我神思游离,未听他们说话,好像他们商量的不是我的身体。
床边的黑衣男子佩着剑,冷面,皱眉不语。几个人不免露出害怕神色,最后派出一个胆大的来,上前斟酌道:“外伤虽然可怖,未曾伤及要害,尚且容易,只是这……毒,我等实在无能为力。”
说着就叫人替我处理伤口。
这点伤在我看来实在不必大费周折,大约拿人钱财总得做点什么。
我只是看着某一处发怔。床头案几上放着一盏花灯,纸上的浆糊还很新。
那灯笼安在底座上,边角缀四时风物下饰流苏,轻触便缓缓转动。
油绿芭蕉叶下,红衣女子拉着白衣男子躲雨。焦府门外,白衣男子送别女子,她发上多了一支殷红的梅花簪。热闹集市上,白衣男子望着女子的背影……不久之前,他们在前院放烟火的场景。
最后一面,却是空白。
暖阁外,匆匆赶到的焦望春喘着粗气,也被拦在门外。
只见他发丝散乱,狐裘披风破破烂烂,蓝色衣裳上血迹斑斑,煞是吓人。
九叔惊恐瞪大眼。“少爷!”
“我没事。”焦望春抬手制止,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这扇门。
大夫鱼贯而出,门又合上,他迎上去,眼神殷切。“如何?”
为首的医者为难道:“大少爷,这……哎我们已尽力了。这位姑娘她应是强行动武,耗损过大,以致毒发攻心。如今……命在旦夕。”
“还有多久。”焦望春嗓音颤抖,面色平静,却比方才那位冷面侠士更瘆人。
“至多半日吧,若那位侠士继续输真气给她。”医者道。
焦望春身子晃了晃,强撑的精神尽数溃败,力竭不支似要倒下,贴身小厮及时扶住他。
“我知道了。”他声音里没有喜怒,什么都没有。“张文张武回来了没有?”
“他们说,找不到鬼医的踪迹,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几日前他们来信,我忘了跟少爷说。”小厮苦着脸。
不远处欢欢带着非要来找萧姑娘的宥宥,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宥宥睁着天真的大眼睛,哭闹起来,“姐姐会像雪人一样不见吗。”
焦望春未作声,小厮见他不对急忙去看,只见一身狼狈的蓝衣公子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喷在房门前地上,些许溅在了门下方,鲜红刺目。
“少……”小厮正欲出口的惊呼被他堵在嘴里,焦望春看了九叔一眼,周围的闲杂人等也退下去了。小厮悄悄清理了血污。
焦望春走到稍远的地方坐下了,拿出方帕擦拭嘴角血迹,九叔瞧着这个他看着成长的孩子,满面忧心忡忡,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焦望春给了九叔一个安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