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宝从十里八乡请来好些木匠,又占下这处旧作坊,开始没日没夜地赶工造船。
一开始,还有些路过买鱼的百姓,时不时进来打望几眼,也都不以为意。
直到五日后,第一艘造好的驴动船推出工棚,成功下水,才在岸边围观的人群中产生了轰动。
江边下水了怪船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小小的清江县中不胫而走,连县衙里的官差,午间到公厨用饭时,都在谈论这件事。
“大人,您听说了吗?清江上有人,用驴子拉着船跑,还跑得贼快!”
主簿出城办事回来,专程向林知县复命。
前脚还没踩到书房的地砖,嘴里已经忍不住念叨起刚刚听来的奇闻。
林知县正撑着腮帮子翻账本,很是不耐烦道:“不过就是些奇技淫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比起外头的新鲜事,显然手里的账务更为要紧。
下个月,永宁府新上任的同知大人,便要下到各县巡查,他得赶紧将县衙里的各项账务抹平。
听说这位大人此前在外地做官时,就颇有清名,只怕这一回的差事,不好应付。
刚送走个知府衙门的管事,又要来个同知,真当他的清江县是跑马场啊?赶着趟儿来!
怨气归怨气,摔几个杯子发泄一通后,还不得老老实实把账册找出来。
可恨这一团糟烂的账务,本就是东拉西扯勉强拼凑,完全不知从何下手。
总不至于,还真将贪墨的银钱吐出来吧?
“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一摊子劳心费神的玩意儿,本就是你的活,务必在同知大人来之前,将长短账都给本官做平!”
主簿脸上的笑意当场凝固:“这……这当真是高估下官的本事了。账上的数字好填,可库里的银子和仓里的粮,都实实在在见了底。”
“以前的查账官都是走走过场,可这位同知大人若真如传言所说,要来动真格的,势必会封库查验。到时候库门一开,我们现在的遮掩都成了徒劳。”
林知县本就脸色难看,听主簿一席话,抓起手边的茶盏,恨不得再砸到地上听个响。
主簿是个脑瓜灵光的,看这架势,一拍脑门,立时想出了个足以蒙混过关的点子。
“大人,或许解燃眉之急的法子,就在江面的驴动船上!”
“当真?”
林知县默默放下茶盏,示意主簿仔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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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陈元宝跟九爷约定好交付船舶的日子。
这些天,为了赶工期,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连腰前的肚尖都收回去了好几寸。
不过辛苦些也没什么,看着眼前完工的货船,他已经对即将到来的富裕生活满怀期待。
波涛浩渺的江面上,正并排停泊着十艘驴动船。
每艘船都是一丈余宽,三丈长,若是满载,能装下两百石粮食。
眼前的十艘驴动船,便是两千石的运力。
虽说比不上海轮的装载量,但放在江河里,已是足够出众。
况且,驴动船不需要太多船工,航行的速度还很快。除了初期的造船开支,后期航行几乎不需要投入太多成本。
为了能让十艘驴动船如期下水,让九爷相信他的实力,陈元宝这一回可是下足了血本。
别的不说,光每艘船配备的三头灰驴,就花了他足足二百一十两银子。
天杀的驴贩子,这个时候涨价,平时才二两的灰驴硬是要卖给他七两一头,还说什么前方打仗爱买不买。
娘的,等他发迹了,定要回来好好整治这些小贩。
十艘驴动船不是小工程,光是他前半辈子攒下的那些银钱远远不够。
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元宝索性将店里的棺材存货全部贱卖,又将凤山镇的铺子以及老家的屋宅,一齐作价典卖。
剩下的缺口,再向城中的钱庄高息举债,这才凑齐了木材款和数十位木匠的工钱。
至于一直为他打工的伙计王九,陈元宝也没照顾往日情面,早在典卖祖宅之前,就将他解雇撵走了。
等日后富甲一方,什么样的伙计找不到?
他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驴动船,再瞧瞧身后,正在河滩上慢悠悠啃食草芽的三十头灰驴,心潮有如清江的波浪般不断翻涌。
只等将九爷的粮食装船运走,这单价值百两黄金的生意就算成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将和九爷五五分成。
从此以后,他就算是正式被九爷提携加入漕帮运粮。
想到九爷那般豪横,动辄便是万两银子傍身,只要跟着他混,定能大富大贵!
未来的美好蓝图,已在陈元宝眼前徐徐展开,他不禁提前笑出声,抬眼望着东城门的方向,只等九爷的运粮人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