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快给我说说,是不是出啥事了?莫非你跟人串通,合伙做局呢?”
掌柜终于被磨地不耐烦,抬手赶人:“去去去,忙你的去,成天瞎打听!敢出去乱说一个字,定饶不了你!”
#
入夜,城中各处都熄了灯火,四下里漆黑一片。只有巡夜官兵手里的灯笼,如夜里的鬼魅,在空荡的街头摇晃。
品雅居临街的窗户微微打开,片刻后又轻轻合上。
很快,一个黑影从门后钻出,脚步轻快如同夜行的野猫,悄无声息地钻进窄巷,摸到一处院落门口。
门上贴着封条,门锁却不结实,他点燃手里的火折子,揭下一半封条,又用软铁签子在锁孔了来回绞动。
啪嗒,铁锁打开,他将锁头收进袖袋,推门进到院中。
厨房就在院边,他熟门熟路地摸进来,毫不犹豫拿起案板上的盐罐子,往随身的布袋里一塞,赶紧退了出去。
手到擒来,干净利落。以后任凭有谁作证,寻不到证据也是枉然。
重新穿过院子,面前是紧闭的院门。
记得方才进来时,并没有把门合上。
莫不是记错了?
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推拉院门,又用肩头狠撞几下,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明明锁头还在袖子里,怎么门打不开了!
大事不妙,急得他额上青筋直跳。
不管是鬼打墙,还是有人捣乱,他现下都管不了了。后门不通,那就走前门!
慌慌张张穿过大堂,他急忙冲向角落的窗户。
他记得,边上有扇窗户半掩着,没有关上。
若不是大堂临街,有被大街上巡夜官兵发现的风险,他又何必走后门撬锁进来。
现在有人暗中搞鬼,他顾不了那么多,得赶紧离开!
福兴酒楼的窗户离地有些距离,需要踩在板凳上才能翻出去。他将手里的布袋子往腰上一系,抓起板凳就往窗边去。
但在手指触摸到长凳的一瞬间,他心头如同扯过一道闪电,只觉得完蛋了。
凳子上不知被人涂了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一抓上手就脱不下来。
他头皮发麻,手足无措,拿着长长的板凳,不知是该举着还是放下。
就在这时,一声罐子碎裂的声音,在外面的街头炸响。紧接着,旁边窄巷中立即有人大喊。
“抓贼了!”
贼?此情此景下,他不就是那个贼吗?
娘的!被算计了!
他直接在另一条板凳腿上一踢,哐当,板凳头重重撞到墙上。
“福兴酒楼里有动静,快!”
“什么人!不许动!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巡夜的官兵纷纷拔刀,闻声赶来。
灯笼的火光反射到刀面上,在酒楼外墙上映出道道金光。
只见一个身着墨色衣衫的男人,正骑坐在窗户台上,一脸惊恐无措。
让巡夜官兵们不解的是,那贼人手里托着一条长凳,生生卡在窗户上,却死死抓着不撒手。
这年头,偷蒙拐骗常有,但专程到酒楼里偷凳子的贼,着实少见!
#
“欸!听说了没?昨天晚上巡防队抓了个笨贼,说是专门去福兴酒楼里偷板凳的!”
胡头儿嘴里叼着半块馒头,饶有兴致地说起听来的趣事,细节之处惟妙惟肖,好似他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了一般。
他一早得知此事时,只当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来不及在家中吃饭,就兴冲冲地来城楼摆谈。
“只说是贼?没有审出别的?”
胡头儿觉得唐仲的问题很是好笑,“你见过咱们县里有一两天就告破的案子?自然是把人投进大牢里,让段牢头好生招呼着。不管大鱼还是小虾米,总归是要过油榨些汁水出来!”
唐仲心头一沉,只觉得这三日的心血,完全付之东流了。
先前他特地走了一趟本心堂,终于问出食客们相继出事的缘由。
跟他猜想的一样,不是福兴酒楼中饭食不干净,而是饭食中被有心人掺进了牵牛子。
人若误食了牵牛子,同样会出现腹泻呕吐的症状,很容易被误解为饭食不洁。
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望远镜的法子。
走了好些门道,终于购得了几片通透的琉璃。这还是州府某个大人家里不小心打碎的琉璃瓶碎片。否则,以他们身上的几个子,可买不起一个像样的琉璃器物。
又和高家父子忙活了两日,做出一大一小两件望远镜。
为的就是混淆时间,引蛇出洞,让品雅居的人担心当日下毒被旁人看见,却又不能确定目击证人是谁,只好铤而走险,将投放了牵牛子的粗盐拿走,打碎证据链上的重要一环。
如今,真凶被擒获,罪证就在他身上。
原本以为,人证俱在,顺水人情做到这份上,衙门乐见其成,顺势了结福兴酒楼的案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