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19)
郑辛远诧异:“怎么了?”
“对不起,我,”辛春长舒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还没准备好。”
说完这句,她低下头,疾步往小区外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郑辛远顾不得其他,跟着追上去,在马路边沿赶上了她。
他以为她哭了,可她坦然注视着他,神情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他叹口气,指一下停在路边的车:“我送你。”
回去的路上,兄妹俩谁也没有说话,车厢内弥漫着一片压抑的静默,只在快到酒吧、车停下时,辛远才对埋头解安全带的辛春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如果在酒吧的工作不快乐,我可以帮你找一份别的工作,”他沉吟,然后笑了,“其实你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
她没应声,他也不再多说,等她下车站稳,简单叮嘱几句便驾车离开。
夏辛春转身向酒吧走,夜色渐浓,大雨过后的夜空只零星挂着几颗星星,月亮被云朵遮去大半,湿润的夜风偶尔沿街扑面吹来,抚平她的心绪。
她一边想心事一边往前走着,却不得不硬生生停下。
昏黄路灯下,周远行正双臂抱胸,在酒吧门口踱步,不时徘徊张望,看到她出现,先是愣住,而后迈着长腿,大步走向她,不等她反应,用力拥她入怀。
她吓了一跳,后脑勺被一双大手固定住,脖子被迫仰着架在他肩膀上,“你你你”很长时间,根本讲不出完整的字句,用力推他,他纹丝不动,只是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放开我!”她用尽全力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他闷哼一声,抱着她的双臂一松,她趁机脱离,见他眉毛皱地紧紧的,还一脸不高兴,没好气地大声说:“你发什么疯!?”
周远行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缓过来,见她满脸戒备,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天知道我在发什么疯,你一声不响地走掉,电话也打不通,难道一点不考虑我会担心你吗?”
夏辛春瞪大眼睛,良久,轻声解释说:“我留了字条给你的,就贴在你房门上。”
“是吗?”周远行笑了,拽住她的手腕,不顾她挣扎,带着她径直走回酒吧,上了二楼,指着自己的房门,“你自己看看。”
房门上确实什么也没有,她当然清楚,可她并不打算承认自己没来由的小性子。她揉着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冷冷说道:“不过就是没当面请假,翘了半天班而已,你大可以选择辞退我。”
周远行被气笑了,欺身上前,再一次箍住她的手腕,将他压向身后的墙壁,她惊呼,他全当没看见她因疼痛而扭曲的眉眼,咬着牙说:“夏辛春,你现在越来越能耐了,动不动给我甩脸色,跟我玩欲擒故纵那一招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学会不辞而别,不但毫无反省之意,还理直气壮威胁自己的老板,你别以为我真不敢辞退你。”
她也火了,倔强地瞪着他,大吼着:“你不过就是付我一点工资而已,凭什么对我的言行指手画脚,凭什么管我!”
他同样瞪着她,嘴角挂一点凉凉的笑意,表情漫不经心,可手上力道丝毫不松,眼神分外凌厉,完全迥异于平时在人前温文尔雅的模样。
她因为愤怒而呼吸急切,刚准备叫他松手,他忽然将头压得低低的,滚烫的呼吸全喷在她脸上,让她无处可逃。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心思管你呢?”
不等她反驳,他一手扣紧她的腰,一手固定住她的手腕,压在身侧,狠狠吻住她的嘴唇。
☆、3-5
这个吻从凶狠霸道到温柔缠绵,一点一点吞噬掉她的决心,也瓦解了她无以名状的愤怒。在长长的亲吻中,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麻木的嘴唇上,大脑处于缺氧放空状态,无法思考,身体被牢牢固定着,已经无力也无法再去挣脱他,只能闭上眼,任他亲吻。
尽管下过一场雨,天气仍然闷热,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很快被汗水濡湿,夏辛春晕晕乎乎的,嘴唇忽然被用力一咬,她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呜呜咽咽着表达抗议。他终于良心发现放开了她的嘴唇,再开口,声音都变沙哑了。
他上半身仍压着她,喘气说:“以后还打算说我没资格管你吗?”
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然而他偏偏不放过她,追问着:“你说我能不能管你?”
她想反驳,嗫嚅半天,竟可耻地发现自己已经晕头转向,讲不出话来。
“傻瓜。”他笑了,黑眸如暗夜里的星星一般明亮,同时用大拇指反复摩挲她由于激烈亲吻而略微肿胀的水润嘴唇,哑声继续说:“今晚就先这样,你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还有,趁早把我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别等到我亲自动手。”
交代完这些,他彻底放开她,她却不动,半晌,冷不丁问:“你今天不回家住吗?”
他被问得哑然,见她表情执拗得仿佛一个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只觉得可爱,他忍笑,不答反问:“这么关心我的去向,难不成刚才的吻还不够满足你,今晚还想和我一起睡?”
她瞠目,脸更红了,显然没料到他耍起流氓来如此信手拈来。周远行用无辜的双眼笑盈盈看着她,没过两秒,她头向左一偏,转身拔腿就跑。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夏辛春躲回房间,用双手捂住脸颊,除了狂乱的心跳让她无法平静,只觉得匪夷所思,大脑晕乎乎的,怎么也理不清个所以然来,吹了许久的风扇,等心情稍微平复,闻到自己身上的刺鼻汗味,更觉得荒唐。她想,不过是一个吻罢了,既然发生了,那就随遇而安好了,她早习惯了对一切意外照单全收。
她拿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住进原谅酒吧以来,她一直和周远行共用一间浴室。浴室刚好在周远行卧室的对面,面积中等,装修简洁,四面墙贴着浅色木纹砖,地面贴防滑的正方形仿古瓷砖,毛衣架上整齐码放着周远行的毛巾,整个空间中规中矩地没一点表示他个性的意思。
夏辛春从不碰他的私人物品,每次使用完浴室,都会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然而此时洗手台上的剃须刀、牙刷、牙膏、男士洁面乳却仿佛一瞬之间有了存在感,带着浓郁的周远行的味道,私密性强烈地让她无法忽视。
她赤身站在花洒下,抬起头闭上眼睛,任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回想刚才的吻,只觉恍然,根本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用手指触摸依旧木木的嘴唇,不禁瑟缩一下,淡淡的刺痛感提醒她刚才的一幕并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实发生的。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周远行为什么会吻她?她毫无头绪,也拒绝深想。
洗地差不多了,她从包里取出自己的毛巾,开始擦身体。毛巾擦过腰腹,手不由自主停留下来,怔忪之间,手无意识沿着那条疤痕经过的地方不停向后向下,直到手指下的触感重新变得平滑柔软。
她穿上睡衣,收拾好换下的衣服回房,记起周远行晚上的交代,才想起下午带出去的布包似乎在拉扯之中遗落了。
想到包里除了手机,还有钱包,她一秒不敢耽误,拉开衣柜门,随便取一件衣服换上,匆匆走出房门,沿楼梯下去,拐弯时,一眼看到最低一级台阶上有个人背对她坐着。
夏辛春洗澡的时候,周远行一直坐在那里喝着德国黑啤,听到动静,他回头,略显模糊的脸孔上紧跟着浮起一抹笑容,眼神温暖,没了之前的炙热,反而显得有些飘渺,夏辛春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了。
他笑:“站在那里坐什么,下来一起喝一杯?”
她迟疑着,走到他身边,赫然看到自己那个看不出本色的布包正躺在他腿上,顿时放心不少,可是下一秒却急急说道:“我的包,请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