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绫清路盛世豪庭小区。”
沈烬南厉声打断她的话。
景纯眉头紧蹙,侧目,男人的脸色比刚才更加煞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窗外频繁闪烁的路灯照射下,缓缓流过脸颊,从下巴重重滴落。
她心跳如擂鼓,颤抖着伸出手,为他擦那些冰冷的汗渍。
“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会……”
鼻尖酸涩,她红着眼眶看他。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这种伤口我没办法处理,真的!”
沈烬南微微偏头,虚弱的喘息落在她脸庞,带着淡淡血腥气。
他勾唇,坏笑。
“这次不需要你处理了,你有更重要的事做。”
景纯用尽全力点头,声音哽咽。
“你说,需要我做什么?止血的话……”
“过来。”沈烬南冲她微扬下巴,“近一点儿,我悄悄告诉你。”
景纯不疑有他,倾身凑了上去,在彼此间的距离近到足以做些什么时,沈烬南毫不犹豫地摁住她后脑勺,让两人的唇严丝密合地贴在了一起。
冰凉柔软的触感,霸道无理的行为,惊心动魄的一吻。
仿佛一枚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头,落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扑通一声,溅起无数高高的浪花,一圈圈急迫的涟漪飞快向四周扩散,无休无止。
景纯承认,自己毫无理由地沦陷了。
为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行踪不定的男人。
一颗泪,自右眼角倏然滑落。
她抽泣两声,身体的颤动令男人停止了动作。
沈烬南放开手,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脸上仍挂着轻松戏谑的笑意。
“哭什么,嗯?”
“你流了好多血,能不能快点去医院?沈烬南算我求你,我们去医院吧……”
他无奈失笑,揉揉她脑袋,动作迟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亮屏幕,在通讯录里点了仅有的一个名字,拿给她。
“问他到哪儿了。”
景纯握着手机,怔然。
“谁?”
他想了想。
“小辞辞。”
“到底是谁?”
小丫头彻底炸毛。
他分明已经伤得那么重了,居然还有闲心同自己开玩笑?她像是愿意开玩笑的样子吗?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有多着急多难过?
沈烬南扶额,默默忍过腹部的一阵剧痛,再抬头时又恢复到轻松的表情。
“能救我的人,听话,快打给他。”
闻言,景纯不再执意追问,立刻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厉辞刚从机场走出,正打算开车,便接到了这通电话,是个稚嫩的小丫头声音,情绪异常激动,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流血,受伤,他很快便意识到出事了,便要她把电话给沈烬南。
“你又怎么了?”
沈烬南言简意赅:“见红了。”
“位置。”
“左腹部。”
“流血程度。”
“最多的一次。”
“……需要我联系火葬场吗?”
沈烬南笑骂了句,让他赶紧回家,自己不方便去医院。
厉辞隔着手机,听出了他越来越虚弱的语气,知道他在咬牙强撑着,不敢怠慢,挂掉电话立刻发动车子,将油门狠狠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不断超车,连闯了两个红灯,往家赶。
沈烬南带着景纯下车时,故意扔给司机一千块,没说什么,但司机是个明白人,连忙收下钱,表示今天看到的事全都不记得,也没有载过他们两人。
沈烬南满意地点点头,在景纯的搀扶下,快步进入小区。
厉辞赶到家时,景纯已经为沈烬南的伤口做了初步处理,血暂时止住了,但伤口太深,可能需要缝针。
“你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厉辞没同她客气,一把夺过小丫头手里的工具,将她从床边挤走。
景纯愣了两秒,倔脾气上来,偏不听他的话。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陪着他。”
厉辞心里本就窝着火,她这么说,更是火上浇油。
“这是我家,没赶你出去已经不错了,别在这儿捣乱,快走。”
景纯小脸揪成了包子。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简单的伤口处理,她都做得很好,没道理不留下来帮忙。
厉辞见她不动,不耐烦地将工具摔在床上,环抱双臂质问。
“学什么的?”
“护理!”
“上过手术台吗?”
“……”
“有医师资格证吗?”
“……”
“成年了吗?”
“……”
致命三连问,景纯败下阵来,乖乖地缩着脖子,出去了。
厉辞黑着脸,开始为男人处理伤口。
由于事态紧急,连麻药都没来得及准备,沈烬南平躺在床上,疼得汗流浃背。
得空,无力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对她客气点儿,那是我女人。”
“滚。”
厉辞没给他好脸。
一个连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谈恋爱,他气的根本就不是小丫头,而是他。
“疼了就喊出来,我不笑话。”
厉辞准备好缝针用的工具,深吸口气。
沈烬南嗤了声,随手抽出头顶的枕巾,卷成团,塞进嘴里。
开什么玩笑,在谁面前丢份儿,也不能在小丫头面前,否则往后自己的威严何在?
“沈烬南,你真行。”
厉辞气笑了,冲他竖起大拇指,握住了工具。
给伤口缝针是个技术活,快不得,厉辞的手法相当娴熟,全程没有一处失误,但沈烬南却觉得,他有点儿报复自己的样子,下手不轻。
痛苦煎熬的过程终于结束了。
沈烬南的黑短袖和长裤早已湿透,汗水渗入身下的床单,一片潮热。
他呼吸轻颤,脸庞毫无一丝血色,厉辞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然而沈烬南却慢慢地朝他伸出了手。
“什么?”
男人坏笑。
“想抽一根。”
厉辞一掌将他的手打落。
“靠,你当是事后一支烟啊!”
沈烬南挑眉,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状况,他这形容也不过分。
不给烟抽,沈烬南心里头难受,望着天花板发呆。
厉辞将手边的工具细细消毒,整理好后放回医药箱,看他一脸生无可恋,摸了摸兜,找到了两个薄荷味的口香糖,丢给他。
“这段时间禁烟,否则下回死在外面都别来找我。”
沈烬南伸手接过,拨开口香糖的包装纸,笑着塞进口中。
“我死,你不得心疼?”
“心疼你妹。”厉辞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不要脸的劲儿,“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才出差几天,你就这样了?”
沈烬南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鹰眸浅浅眯起,酝酿着话语。
“过两天我要去一趟东南亚。”
“做什么?”
“搭档被人抓了,我不能不管。”
“那今天这伤……”
“你知道的,我背后的雇佣军集团,不能接受手里人为别的雇主做事。所以现在,不是我死,就是搭档死,总得有一个交待。”
厉辞眼神发暗。
他的话听起来轻飘飘的,毫无分量,但其中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蹙眉,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丫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沈烬南摇摇头,再没吭声。
他有点儿后悔招惹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该放手时就放手,及时止损才明智
第15章 方糖骑士:15
景纯在卧室外忐忑地等待着。
她去了两次厕所,洗手。
手上染着鲜红的血色,第一遍没有洗净,指甲缝隙里藏着血沫,第二遍她专程进去抠指甲,抠着抠着就悄悄抹眼泪。
她自认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女孩儿,当年母亲抑郁自杀,在葬礼上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安安静静地守了三天的灵。
大概是这几年压抑得太久,又或许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情绪涌来导致眼泪失控,景纯无力控制,偷偷躲在厕所的小角落里,默默哭泣。
卧室内,还在进行着命运攸关的讨论。
沈烬南把两块儿口香糖压榨得干巴巴,如同嚼蜡,眼神聚焦在天花板的顶灯,数着一圈圈虚化的光晕。
厉辞撞了撞他的手肘。
“你就打算这么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