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98)
景念北也在。
做东的是国内金融界数一数二的大佬。他旗下的胜天资本虽不像那些地产和电商企业一样为大众所知,在业内却是如雷贯耳。一则是资本雄厚,二来,胜天资本股东列表里的某几个姓氏是带着颜色的,比起祁家这种刚开始跟着国家做生意的企业,称得上是正宗皇商。
祁陆阳正处于关键期,能否搭上胜天资本这条线便显得至关重要。他年纪轻资历浅,本不在被邀名单中、上不了人家的游艇,好在有景念北父亲的极力引荐,终于拿到了入场券。
也是时来运转,之前,景念北的状况并没比祁陆阳好多少,谁知,他那个同父异母、备受宠爱又能力超群的姐姐景岚,不声不响地跑国外跟一个混血女孩儿领证闪婚。这就算了,几个月前,她又代孕了一对双胞胎,明年初的预产期,人已经搬到了美国养胎,一副要和同/性/爱侣归园田居不问世事的样子。
景父这半年间头发全白,眼见着与女儿谈不拢了,他恼火之下,干脆把半放养状态的私生子直接给提到了台面上,钦定为接班人。
景念北这一得势,跟他有过命交情的祁陆阳如虎添翼,前路也跟着明了许多。
唯一让祁陆阳奇怪的是,之前一直喜欢在关键时刻撑自己一把的林永强,最近一个月来在很多场合与情境下选择中立,似乎既不支持祁元善,也没打算明着帮准女婿,两不靠。
回到祁陆阳困于香/港那次,林家一直按兵不动,而且明里暗里要挟,祁陆阳本该在脱困后与他们生疏,却还是理智地选择了维持住表面和平,加之林雁池在中间斡旋,他与林永强反倒显得比之前还要和睦亲密,林永强也促成了祁陆阳手上几个不大不小的项目。
可这次游艇聚会,祁陆阳向林永强提出想让人帮忙引荐引荐,对方含混应下,过了好久才说力有不逮、办不成了。
稍一回味,祁陆阳对于林家这种模棱两可,一进一退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疑惑。他说给景念北听,对方也摇头:
“也许林永强在试探你?毕竟一口喂太饱,也怕你翅膀硬了自己飞走了。你心里小心着点,面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按国人的喜好,生意一般都在晚上谈,白天,一船名流富贾们哪怕心思各异,还是摆出副极放松的姿态,钓鱼,晒太阳,和肤色各异的泳装美女们嬉闹调笑,好不热闹。碧海蓝天之下,某俄罗斯寡头那艘世界闻名的巨型白色游艇从眼前缓缓开过,喝高了的男人们瞎起哄,让做东的大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买艘更气派的,秒杀老毛子,为国争光。
远离喧嚣的船尾处,穿着长袖泳衣的祁陆阳正专心调钓竿上的鱼线,没到处掺和。
景念北走过来,手搭上他肩膀:“装什么比呢,非得穿这么一身,不嫌闷得慌?真这么怕晒,涂点防晒完不就事儿了。”他和人关系近,说完便去拉祁陆阳腰上的泳衣,刚扯开一点,就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他妈都什么东西?你……去纹身了?”
祁陆阳一脸淡然:“嗯。”
景念北又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捋,果然也有。他皱眉:“这不像你风格啊,发什么神经?”
“就当我是发神经吧。”
祁陆阳垂头,自顾自整理好衣服。他确实不是喜欢做这些浮夸事情的人,所以哪怕脑子一热纹了身,也从没在外人面前显摆过,遮得严严实实的。
“为了她?”景念北递给祁陆阳一支烟。
“不算,她没让我这么做。我是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好像不挨上个千刀万剐的,就他妈对不起人家。”
说完,祁陆阳舔舔嘴唇,“挨了也对不起,一辈子对不起。”
“事已至此,放过自己吧。”景念北顿了顿,问,“姓庄的做的那些事,比如两次把陆晚弄到牢里,又间接害死你陆家爸爸,这些,你没告诉她?”
祁陆阳摇头:“她都决定要嫁过去了,多说无益,揣着太多恨是过不好日子的。我不想她比现在还不开心,至于那些该算的账,我来处理就行了。”
景念北拍拍他肩膀:“陆晚挺大气一姑娘,事情也办得清爽,你现在是背水一战,再多想可就没意思了。”他说完想到件事儿,“陆晚当时拜托我找个人,叫什么……阮佩?我好不容易搞到这姑娘的消息,合着是靠打/黑工在上海的犄角旮旯里猫着,难怪我的人怎么都找不到。跟你打个商量,我是直接喊人把她绑过来,还是怎么样?”
祁陆阳不清楚陆晚为什么执着于找阮佩,不过既然她想,那当然得找。男人眯了眯眼,说:“你让手底下的人委婉点,那个阮佩……我记得挺胆小的,爱哭,你别把人吓坏了,到时候迟迟又来怨我。”
“行行行,我下个星期正好要跑趟上海,你要不放心,我亲自去行了吧?头等舱把人接回来,一根头发不少。”
“你?”祁陆阳难得展现出一丝笑意,“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凶?你去,才是真吓人。”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祁陆阳早没了海钓的心思,便回到开放式的舱里沙发上,和各路亦敌亦友的同行们交杯换盏,如鱼得水一般熟稔自在。
甲板上趴体正嗨,服务生端着酒不停穿梭,脚步细碎轻快,努力维持手中托盘的平衡。
看着那处,祁陆阳喝酒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
“有了。”他冒出一句。
景念北凑过来,问什么事,他眼睛微眯,低声说:“林永强,在制衡。”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下一章让男女主见面~
另,感谢微博上推荐我的各个小天使,还有豆瓣八组那位给我发帖的美鹅,我会努力完结的!!!
第58章 Chapter 58
一晃,中秋节临近,何嫂按旧日规矩带着人做月饼,想赶在节前送到祁家的几个世交那边。
何嫂生于广州,父亲是陶陶居的面点师傅。六七十年代,她家里出了变故,待不下去,就跟着人逃港到了对岸。因为手艺好、做事爽利,何嫂被祁陆阳的姑奶奶一眼看中,留在身边做事,一来二去成了亲信。
祁家姑奶奶过世之前,将公司拆分,一部分给了北方老家的弟弟,就有了现在的开元。
等姑奶奶百年,何嫂在祁元信的邀请下北上,至此,在帝都这宅子里一住就是30多年,一手带大了祁宴清。
何嫂亲手做月饼当中秋节礼的传统,便是在这段时间里形成的,至今未变。
祁陆阳不爱吃广式月饼,嫌面皮油、馅儿又太甜,容易发胖。可今天他推开门闻到熟悉的烘烤气味,竟感到一种甜滋滋的心安。
他凑在一旁看了会儿,见何嫂拿着模子在饼皮上力道均匀地戳纹样,说:“这边儿逢年过节只知道吃饺子,还是咱们家有意思。”
何嫂停下动作,端详了会儿祁陆阳时隔半年终于显出点笑意的脸,神情复杂至极。
“二少爷还是多笑笑好,年轻人,得知道往前看。”她劝道。
祁陆阳不语,从刚出炉的一批月饼里随便挑了个,咬了口,摇头:“您这话是没错,可很多事情不是想转弯就能转弯的。就比如这月饼,哪怕是您亲手做的,我依旧不爱吃,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说完,他看着手里的月饼,又轻声道:“不过,她倒是挺爱吃这东西。”
何嫂反应比一般老年人快,她立即问:“是陆小姐?”
祁陆阳点头:“有一年,陆老头儿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个比陆晚脸还大的广月,她那时候才六岁,高兴得不得了。一个人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茶几前慢慢地吃、细细地吃,得有一下午吧,竟然是全吃完了。”
“结果……”祁陆阳想到旧事,面上笑意更甚,“她肚子疼了两天,也没上厕所,被陆老头儿抱医院去,医生说是吃撑了、肠梗阻,我拿这事儿笑了她好多年。”
何嫂没急着插话,耐心等祁陆阳半喜半悲的神色全褪下去,这才说:“要不,我让人也给陆小姐那边送一份过去吧?她是您侄女,于情于理这都是应该的。”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祁陆阳默默吃完了那块月饼,随后便上了楼,身形寂寥。
陆晚在中秋节前一天收到了月饼。
何嫂没来,来送的是司机阿全。她让人进屋坐坐,阿全摆手:“我就不多打扰了。这些月饼都是何嫂昨天夜里现做的,馅儿有蛋黄白莲蓉、叉烧腊肠、奶油椰丝、果仁芋蓉四种口味。她特地让我带话,说‘心意全在这里头’。您吃了要觉得好,就给我们说一声、要哪个口味。这也不是只有中秋才有的,随时都能做,做好我当天给您送来,吃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