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88)
男人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瘦可见骨的前胸,他眼神浑浊,却异常兴奋,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吐词不清,一看就不是正常状态。而客厅茶几上,正摆着几个矿泉水瓶,瓶盖上插了两根彩色的软质吸管,瓶子旁边还有几张用过的锡箔纸,以及打火机……
陆晚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只怕是中了圈套,被人骗到刚吸食完毒/品的张元元房间里来了!
来不及想更多,她转身想躲进门边的卫生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谁知察觉到的张元元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人拉到跟前就往客厅里带,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浑话:“怎么就一个?得了,小妹,咱们一起、一起玩玩去,等哥哥爽完给你买包,买车,买冰也行……”
兴许是感觉到了陆晚的极度不顺从与大力反抗,张元元疑惑地停下动作,又凑近瞧了瞧她的脸。等看清楚人长相,霎时间,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过几秒,亢奋、憎恶与激动就取代了最初的迷茫,彻底占领张元元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
起先,他只是嘿嘿地笑了几声,随即这笑声愈发强烈,强烈到妖异鬼魅。放声笑完,张元元将陆晚拉得更近了些,咧着嘴说:
“我就说嘛,又是打哪儿找来的新鲜货,欠调/教,这么不识抬举,原来是祁陆阳家的宝贝小侄女啊!哈哈哈哈!”
陆晚抽出手就甩了这人一个耳光,转身往客厅外跑。张元元两步追上来,拉住头发把她拖拽到了客厅这边。他将人提溜起来摔到沙发上,自己压上去,说:
“陆家小侄女,张叔叔和你家小叔叔闹了点矛盾,正愁没地儿撒火呢,这是谁干的好事?嗯?居然把你给送跟前来了,陪我一晚,就一晚上,我保证不去找你叔叔的麻烦了,可惜了,这边儿没护士装,上回我给你寄的那套还喜欢吗?嗐,倒是便宜了祁陆阳那狗东西!”
见陆晚还欲反抗,向来不喜人忤逆的张元元一时恼怒非常。
处于极度兴奋中的他,力气奇大无比,单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将陆晚制服,另一只手则重重地拍打着女人的脸,一下又一下,姿态是调戏,力道却不比扇巴掌轻多少。感受到陆晚脸上如羊脂般的滑腻,欲念之火腾地在张元元的眸子中燃起,他身下一热,腹部也跟着变得紧绷。
男人又凑近了几分,手往陆晚的前胸和后腰不停摸索抚弄,张嘴在人耳边靡靡道:
“来,乖侄女,给我亲亲,让张叔叔尝一尝,能把祁陆阳迷得三五天不舍得下床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儿……”
张元元嘴里呼出的气息中全是浓郁污浊的铁锈气味,陆晚知道,这人不仅吸了,而且量还不小;他身体的亢奋程度之高,也许换成来条母狗都不会放过的,自己要是再不想点办法,只怕……
思及此,陆晚牟足劲,弓起膝盖,稳准狠地顶了张元元下/身几下,在男人吃痛松手的间隙,她起身退到沙发边上,从裙摆中抽出枪来,抖抖索索地用双手平举好,枪口正对张元元:
“你、你别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在高浓度甲基/苯丙/胺的作用下,张元元脑内的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迅速积聚,再加上疼痛与仇恨引起的盛怒,他根本不在乎陆晚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又是几声怪笑从男人的喉咙间溢出,他一步一步,缓缓向着陆晚靠近,边走边说:
“宝贝儿,别怕叔叔身体不舒服,你不是护士吗?帮我看看病好不好?我难受,你可得帮我舒服舒服,不骗你,讨女人高兴这方面,我是你叔叔的师父,你不会失望的。”
陆晚手心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上臂酸痛到近乎没有知觉,仿佛下一秒枪就会从手中脱落下去。她的食指已经伸进扳机所在的护圈,却无能如何都无法下定决心扣动它。
打死张元元,打死他,打死他就可以跑了……
不行,不可以这样……
陆晚不是在心软,也不是害怕,她只是清楚地知道,子弹一旦打出去就不可能回转,到时候不止自己,这把枪的购入者祁陆阳也会跟着受牵连,一发子弹射/出来,引发的一连串事情需要他千倍百倍的精力收拾。
陆晚带着这把枪,不过是想壮壮胆或者在紧急情况下吓唬吓唬对方而已。
祁陆阳的当下的处境艰难到无法回旋,陆晚已经被吴峥骗过一次、被人送到他床上,强行捆绑成了拖累,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次因为愚蠢、鲁莽与不谨慎犯错,成为对手拿捏住祁陆阳的把柄。
显然,当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甚至连用这把枪自杀,都是不被允许的。
那怎么办呢?跳下去?毕竟比起承受一个瘾君子非人的侮辱折磨,这样也许更轻松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她一时有些心酸——才刚弄明白祁陆阳对自己的感情,一切就要结束了吗?
陆晚还没好好地体味一下相爱的感觉,还没来得及亲口听祁陆阳在床笫之外的地方说爱她,她后悔摘掉祁陆阳强迫自己戴上的那枚戒指,更后悔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无意义的争吵上。
她不甘心,却也毫无办法。
古人云,朝闻夕死,这一刻,陆晚决心用自己的所有报答爱。
被张元元逼到电视柜与墙壁夹角、退无可退的陆晚,就这么将手放了下来,她扔掉枪,用脚将其踢进柜底,旋即无力地靠在包了层柔软皮革的墙面上,平静地直视着张元元,她看向对方的眼中,有自我毁灭的不甘,有残存的惧怕,以及与生俱来的倔强与不服输。
陆晚决然地放弃抵抗了,起码不会再用枪。
对面斗柜上,一个伪装成插座的微型摄像头将房间内的情况全部记录了下来。而三楼的另一间套房里,庄恪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眉头越来越紧。
龚叔问他:“少爷,陆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她在护住祁陆阳。”
“这……”
“我猜猜,她也许想跳下去?”庄恪牙根不自然地咬合着,颊边肌肉细细抽动,死盯着画面中那个自我放弃的女人,眼里要蹦出火来。
庄恪所有的安排,都基于陆晚会开出这一枪,可谁能想到,为了祁陆阳,陆晚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就在庄恪要吩咐龚叔提早收网,在陆晚做傻事之前结束这一切的时候,画面中突然有了动静。只见,陆晚手往后一够,不期然摸到了电视柜上的花瓶,在张元元反应过来之前,被她高举的花瓶已经重重地落下,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哐当。
张元元应声倒地,额角渐渐有血渗出。陆晚看着眼前一地的碎瓷,抽空力气般,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在血腥弥漫的寂静房间中,女人露出个解脱的笑。
凭什么要她去死?该死的不是她。
不早不晚,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经理打扮的矮胖男子带着几个安保冲了进来,屋内情形之混乱,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晚再一次坐上了警车,而这一回,窗外没有下雨。
因为涉案人员身份的特殊性,陆晚来来回回地倒了好几个地方,最终才被送进了一处对外不为人知的拘留所,一个人一间,条件还不错。提审,问询……她前年就经历过的事情又来了一遍,倒是轻车熟路。
其间,以祁陆阳名义被派来的律师带了个还算好的消息给陆晚:张元元没死,躺了一个星期后就醒了过来,腿脚能动,还不能开口说话。
一句话,结果没陆晚想象中那么严重,但事儿绝对不算小。
会见全程有监听,律师话不方便讲得太直白,只指了指墙上宣传图中的那面红色旗子,说:“受害人张元元的爷爷,去世时棺材上盖的可是这个东西。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晚当然懂:张元元家里虽然不比从前,但底子深厚,在平头百姓这里玩点儿颠倒黑白不是难事。
这些天审讯几回下来,她已经发现,就连办案的小民警都不知道这人当天还吸了东西进去,其中奥妙可见一斑。
张家左右这么一操作,陆晚就由差点被强/暴的受害者,成了防卫过度、故意伤人的施害者。对方说了,不接受赔偿,一切交给法律,从严查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而律师的意思是,陆晚不用太着急,再等等,祁陆阳承诺会想办法,一切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