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23)
某个久经情场的浪子,正驾轻就熟地操控着陆晚感官上的知觉与冲动。
“我还挺期待在这个地方做点什么,你呢?你想不想试试?”他轻佻开口。
听到这句,陆晚已经干燥的眼眶再次被水光充盈。撇开脸不跟人对视,她只是呆呆地望向车顶,随着睫毛轻轻抖动,一滴泪珠儿从眼角滚下来,正好砸在祁陆阳的指尖。
还是烫的。
膨大的欲望被瞬间浇灭,男人募地松开钳制,将陆晚扯起来扶正坐好,然后自顾自整理在混乱中被扯开的西装,神色已风平浪静:“怂不怂?这么不经吓。”
陆晚还在哭。她将头压得低低的,肩膀抽动。
“没完了是吧?”
祁陆阳说着靠了过来,准备掰正她的脸看看情况,她不让;他又去拉陆晚松松垮垮的衣领子,想帮人整理下,她直接往旁边一躲。
这是又杠上了。
憋着股火的祁陆阳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心无旁骛地帮人把衣服拨弄好,结果,陆晚低头就在他手背上重重地咬了一口。她一边咬着,眼睛还直直地瞪着祁陆阳,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你属狗的?!”祁陆阳颇费了点力气才收回自己的手,气笑了:“我是碰你了还是要你了,至于这么委屈?”
陆晚瘪着嘴把脸转向车窗外:“不是委屈。”
“那哭个什么。”
“生气。”陆晚直说,“气我自己。”
她确实没觉得委屈。因为在祁陆阳问她想不想试试的那一刻,陆晚差点就说了“想”,只差一点。
她居然是期待的。
陆晚对自己很失望,失望到近乎绝望。
之前,她还能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把一切因暗恋而受的苦楚都怪罪在那个善于撩拨、又若即若离的少年身上。可当少年变为成熟男人,身份陡换,态度疏远,经年未见……依旧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将她的理性全部抽走,让人心甘情愿跟着一起沉沦。
她明明知道,自己从来只是某人百无聊赖时拿来消遣的逗趣玩意儿,虽然祁陆阳对一个消遣品都能显示出强烈的独占欲,但这也只是更加印证了他不加掩饰的贪婪与自私。
可陆晚还是喜欢着这样的祁陆阳。
就这样,她硬生生被自己的无可救药给气哭了。
没去深究她哭泣的原因,祁陆阳安静地等了会儿,见人情绪平复不少,才问:“还折不折腾了?”
陆晚摇头,很有默契地把手举到祁陆阳跟前。绳结解开,她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深深浅浅一大片痕迹。
“这可都是你自己作的。”祁陆阳打开瓶水递给她,又端起长辈架子,“我就该让他们多关你几天,吃点苦头好长记性。陆老头儿今年可都七十了,等知道了你犯的混事,只怕得操心得一宿一宿睡不着……”
“没睡着的人是你吧。”陆晚说话时盯着男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让人避无可避。
她真的没想太多,只是在描述自己看见的事实而已。
而祁陆阳最怕的就是陆晚这种直球选手。说她明白吧,少年时的很多事情都快甩在脸上了,还是懵懵懂懂;说她糊涂呢,三不五时又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直不楞登的什么都往外讲,能把人噎死。
还好,他不是别人,他是祁陆阳。
男人直勾勾对上陆晚的眼睛,点头:“对,为了把你捞出来,我电话打到没电,大半夜申航线强行飞南江,别说睡觉了,忙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最后还送上门给小白眼狼咬了一口……”
“你说,我图什么?”
陆晚摇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祁陆阳离得近了些:“我图你这辈子都平安顺遂。”
陆晚差点以为祁陆阳是在跟自己告白。两人以极近的距离对视着,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被珍藏的那个自己。
这一刻,不论是眼神还是言语,没谁说谎。
直到祁陆阳一口气喘了好几秒,突然憋不住笑了起来:“……毕竟我是你叔叔,陆老头儿是我老子。哪怕冲着他,我也不会不管你。”
把小鹿乱撞写在脸上的陆晚一时羞恼不已,她扬手要打对方,动作停在半空中好几秒,最后还是无力地撤了回来。偏过头,她说了声“谢谢”。
谢谢他不辞千里来帮忙,谢谢他满足了所有预计的失望。
祁陆阳坐正,好整以暇地给吴峥另一部手机发着信息,让人买点药过来,又语气自然地盘问陆晚:“谢谁?说清楚。”
“谢你。”
“我是谁?”
“陆阳。”
“再好好想想。”
陆晚用泛白的手指死命刮着皮质坐垫,无力地宣泄,嘎啦嘎啦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良久,她才轻声说:“……谢谢小叔叔。”
呵呵一笑,祁陆阳再次把手搭在了椅背上,似乎很高兴:“乖,没白疼你一场。”
无意和他继续争论什么了,陆晚只问:“是不是阮佩把我供出来的?”
“暂时不知道。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是个一根筋,又臭又硬,油盐不进。上面给的指示都敢顶回去。我让人在想别的办法了。”
陆晚了然地叹了口气,祁陆阳直言:“其实知道了又怎样?你这种追根问底完全没有意义。阮佩敢开口,就是下决心要利用你和她的感情。你现在已经被她的私心拉下水了,这就是事实,学着接受吧。”
“如果连她也……我身边就没别人了。”
“你还有老陆,还有你妈,他们对你可都是真心实意的。”祁陆阳说完顿了顿,“我也勉强算一个。在咱们不掐起来的情况下。”
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面不改色的祁陆阳,陆晚看着他,轻声说:“你不一样。”
又是一记躲不过的直球。
没人开口去追问到底哪里不一样,因为不敢。这个问题就像是深埋在两人之间的地雷,年少时便已存在,似乎任何触碰,任何轻举妄动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惨烈后果。
叔侄俩不再说话,各自沉默。
吴峥再上车的时候,陆晚已经睡着了。
祁陆阳把靠垫搁自己腿上,慢慢扶着人躺下来枕着,又给她脱鞋,盖外套。等陆晚睡安神了,强行忽略女孩的呼吸轻喷在腹部的灼热感,祁陆阳接过吴峥递来的药膏,轻柔细致地在她手腕上涂了一层。
做完这些,祁陆阳也靠坐回去,脖颈后仰,闭目养神。
他的手自然地搭在陆晚的后背上,包住肩膀。这动作初看会被以为是怕人翻身摔落,但吴峥难得敏锐,收到了祁陆阳进行主权宣示的信号——就如他在生日派对结束时,吼出的那个被强烈占有欲激发而出的“滚”字。
陆晚也是了解这点的,所以刚才隔空说出的每句话都直戳他痛点,惹得祁陆阳气急现身,全然忘了要给人留住最后一点面子的初衷。
吴峥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了解过这对叔侄当中的任何一个,全世界,似乎只有他们能读懂对方。
南江到章华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
全程,后座上的年轻男女都睡得极安稳,呼吸匀净,气氛安逸。除了肢体舒适而妥帖地接触着,没有进行任何交流。吴峥在后视镜里瞟了眼,莫名地觉得他们像是吸得紧密的两块磁石,阴阳两极自带引力,紧紧依附,浑然一体,彼此之间的缝隙小得连纸片都塞不进去。
吴峥终于肯定,自己确实是这个狭小空间里唯一的多余。
第19章 Chapter 19
在离东寺街78号不远的路口,祁陆阳让吴峥停了车。
他低头想叫醒还睡在自己腿上的陆晚,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清澈又懵懂,类似某种讨人喜欢的小动物。
“舍不得起?”祁陆阳随口撩了撩,屈指轻弹她饱满的脸,语气是惯有的顽劣。可刚撩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陆晚毫不扭捏地“嗯”了一声,没事人一样坐起身来,再懒懒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谁心虚谁尴尬。
下车前,陆晚问身边人:“上去吃个饭再走?”
“算了。老爷子不乐意见我,没等你把他气死,我倒能先把他给气死了。”
“爷爷就是嘴上没好话,心里其实很挂念你。”
祁陆阳不置可否地笑笑:“有时候,互相挂念比见面好。”
想起上次在医院时这对养父子之间奇怪的互动,陆晚作为局外人弄不太明白,便没有多劝。她正准备推开门,祁陆阳没来由地问:“今天几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