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如此这般,分外熟悉的三个人,平常的不能再平常地坐下来吃顿饭,硬吃出了无话可聊的状态。
分开后,韩沉西送柳丁回板桥。
到家门口,韩沉西觉得针对柳丁情绪不稳定的问题,有必要深入聊聊,他缓和语气,详细询问说:“你姑和你爸给你压力了?”
柳丁反应一下才摇摇头:“没有。”
韩沉西:“那你沮丧什么,高三才开学两个月呢,一次考试而已。没考好找找没考好的原因,是知识点本身没掌握牢固,还是粗心大意导致失分。”
“哦。”柳丁一脸委屈。
韩沉西继续劝解:“平常心对待。”
柳丁有些神游地紧抱着书包猛点头,动作机械。
韩沉西想到也是好久没跟柳丁推心置腹地聊近况了,他又随口问道:“有目标没?准备考哪所大学?”
柳丁犹豫许久,瞄着韩沉西的脸色,瓮声翁气说:“西安交大。”
韩沉西不解:“怎么想去西安?”
柳丁胡诌:“西安交大好。”
韩沉西说:“比上交好?”
“上交......”柳丁挠挠脸:“上交......分数线太高,我......我怕考不上。”
借口合乎情理,韩沉西无法反驳,妥协说:“不着急定,等成绩下来再看吧。”
柳丁没干再说什么。
静默着对坐了有一会儿,柳丁说:“哥,我回家了。”
韩沉西点头。
柳丁推车门下车回了家。
柳丁走后,韩沉西没立即发动车子。他琢磨一下,给弋羊去了个电话。
有一阵才接通。
“干什么呢?”韩沉西起手将手背垫在后脑勺,调整了一个舒服闲适的坐姿:“很忙吗?”
“不忙,刚才在实验室呢,不方便接电话。”弋羊一开口,韩沉西听出她有轻微的鼻音。
“感冒啦?”
弋羊嗯一声,解释道:“上海连下了几天雨,降温了。”
“发烧吗?”
“不烧。”
韩沉西无奈地“哎”了声,嘱咐说:“多穿点,多喝热水。”
于异地恋而言,任何关心和挂念都是鞭长莫及。
“喝着呢。”弋羊转开了话题,“找我什么事啊?”
“想你了。”韩沉西说:“你想我了吗?”
“还...还行。”弋羊嘴硬:“最近事多。”
韩沉西傲娇道:“可见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有多低。”
弋羊闻言笑了,轻轻柔柔的笑声透过听筒传到韩沉西耳朵里,挠得韩沉西一阵心痒痒。
相隔两地,大概也只能在小细节里抠糖吃。
韩沉西歪个更舒服和懒散的坐姿,他等到弋羊的笑意全退去,才直白道:“拜托你一件事。”
弋羊:“什么?”
“小柳儿。”韩沉西说,“这不升高三了么,考试成绩起起伏伏,她心理承受能力差,状态不稳定,你有空的话多联系联系她,帮她一把,她挺喜欢你的,更容易听进去你的建议。”
弋羊短暂地蹙蹙眉,再爽脆利索地说:“好。”
韩沉西:“她年纪也大了,毕竟男女有别,一些事情我不好多过问。如果她跟你聊什么,你也帮她出出主意。”
弋羊:“放心吧。”
韩沉西万分欣慰:“谢谢。”
弋羊:“干嘛这么客气。”
“也是。”韩沉西属于“女朋友给点阳光立刻灿烂”型的,他又开始不正经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弋羊:“......”
韩沉西喜欢逗她,更喜欢看她有时接不住招,无奈又想笑的表情。同时,他也懂进退,会见好就收、尝到甜头便跑。
他主动提及了自己要去南通的事情。
“南通?”弋羊心中一喜:“离上海2小时的车程。”
韩沉西嗯一声:“以后可以常见个面。”
弋羊说:“正好我大四的课程也少了。”
韩沉西:“那就成,省得像异国那会来找你,不是赶上你上课,就是有军训,弄得玩不尽兴,也睡不好。”
正经没有两分钟,又调整到“耍流氓”模式。
弋羊强迫自己淡定,她询问他工作上的事。
韩沉西大致跟她描述一番。
聊有半小时,电话挂断。
弋羊把手机收进上衣兜。
坐在她旁边的陶染猝不及防伸过来一只胳膊,将刚从她嘴里拿出的温度计杵在她面前,瘪瘪嘴说:“喏,38.8C,这就是你说的没发烧,没发烧你为什么打点滴。”
弋羊面不改色地推开她挡视线的胳膊,略虚弱地说:“谢谢你过来陪我。”
陶染昂昂下巴道:“提谢就见外了,室友之间本该互帮互助,大一的时候我可没少抄你的作业。”
“你还挺骄傲啊!”扎针的手有些凉,弋羊用另一只手的手心捂住手指:“你们院不是要开院会,你偷跑出来没问题?”
“没事,跟我们班班长打过招呼了。”
陶染在大一结束参加了转专业考试,转去了经管院。不过这姑娘耍了个心眼,没搬宿舍。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晕倒,早上咱俩一块下楼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接到许明宇通知她的电话,陶染一惊,火急火燎地跑到医务室,看到弋羊“完好无损”,砰砰跳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没晕。”弋羊纠正:“从座位上起来得太急,眼睛黑了一下。”
“检查了吗?”陶染问:“医生说什么原因引起的”
弋羊:“最近太忙了,睡眠不足。”
事赶事的忙,十月保研名额下来,她一边要准备面试,一边还要修改论文,这论文是大二参加PRP项目写的,已经答了辩,拿到了学分,理论上一切已经结束。哪想,指导老师这学期突然通知她们组,要用这个论文投期刊,为了准确度,实验参数要重新模拟。
弋羊实验室和自习室两头跑,睡得少,免疫力下降,再加上,上海正处于流感爆发期,便不幸中招感冒了。
这些陶染看在眼里,“你太拼了。”她感叹。
弋羊没反驳什么,她的目光接着在输液室逡巡一圈,没找到人,扭脸看向陶染,陶染立即心领神会,抢先道:“学长去给你找热水了。”
弋羊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脸颊。
“今天得亏了他跟你一个自习室。”陶染挨近她,本是想低声私语几句悄悄话,余光朝门边一扫,看见一条高瘦的影子,立马端起笑,起身去迎。
“学长。”她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许明宇走近,冲陶染笑一笑,随后把手里的一次性杯子递到弋羊面前。
杯子的热水尚冒着丝丝热气。
弋羊婉拒说:“我不渴。”她没伸手接。
许明宇温声说:“护士给你开了一片退烧药,让你现在吃。”
“等会儿吧。”弋羊看看他,又看看陶染,说:“今天谢谢你,我室友来了,就不继续麻烦你了。”
许明宇也不再坚持,“好。”他把水杯搁在弋羊椅子旁的托盘上,“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他冲陶染点点头,转身离开。
陶染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对弋羊说:“感觉他跟姐夫哥是一个类型的。”
这话明显说出口没过脑,弋羊瞥她一眼,否认:“不是。”
陶染试图表达自己的感觉,说:“气质很像。”
弋羊:“不像。”
陶染:“......”
终于察觉言语失当。
陶染能看出许明宇对弋羊有好感,日常关心便可见端倪。如此将许明宇和韩沉西类比,有“替代”之嫌。
急忙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相处三年了,陶染什么脾气和秉性,弋羊了解。
陶染重新坐回座位,她把水和托盘里放着的药.片递给弋羊:“吃药吧。”
弋羊还是摇头拒绝。
陶染:“一杯水而已,有必要这么避嫌么。”
“不该避嫌么。”弋羊表情淡淡的:“明知道他的关心另有企图。”
陶染想想,说:“那你刚才就不应该把生病的事瞒着姐夫哥,他知道了,说不定会飞过来照顾你,正好你俩可以在学长面前秀波恩爱。免得学长以为你没人疼,他能有机可乘。”
“幼不幼稚啊。”弋羊语气无奈:“发烧而已,干嘛让他来回折腾。”
陶染义正言辞道:“他一男的,为女朋友折腾点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