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羊朝他挥挥手。
韩沉西的视线伏在空中飘荡须臾,才准确落在弋羊身上。
他一挑眉,咧嘴就笑。
弋羊急忙拉着行李箱走向他。哪想,韩沉西突然顿住脚步,且一伸胳膊示意弋羊也停在原地不要动。
弋羊有点懵,无所适从地远远望着他。
这时,韩沉西从呢子大衣兜里掏出手机,打来了电话。
弋羊满头问号。
韩沉西却使眼色让她赶快接听。
即使在一起很久了,弋羊始终驾驭不了韩沉西时而冒出的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鬼点子,只得无奈又听话地把手机听筒挨在耳旁。
只听韩沉西语气嘚瑟地说:“羊姐,跑过来。”
“为什么跑?”弋羊感到莫名其妙。
韩沉西啧了声,“听话!”他没解释,而是软着态度又强调一遍,“跑过来嘛。”
弋羊:“......”
隔空相望,她能感受到他眼睛里热烈的凝视。
好一番迟疑,弋羊最终起脚朝他走了几步,随即步伐渐渐变急,成了小跑,奔了过去。
韩沉西笑容更加绚烂。他等待着,在弋羊即将跑到他面前时,心里把握了一个距离,突然跨一步上前,没来得及刹住速度的弋羊,就这样扑到了他的怀里。且由于身高差,她的额头以不小的力道磕着了他的下巴。
韩沉西装模作样地闷哼一声,随即满心欢喜地搂着怀里的人说:“这才是女朋友见男朋友该有的表现。”
终于反映过来被下套调戏的弋羊忍不住吐槽道:“你怎么那么多鬼心思啊。”
韩沉西颔头打量她,抿唇没有言语。
他生就一双桃花眼,平常看人,黑亮的瞳仁里便比别人多了分温度,更别提这会儿盯着离别许久的女友瞧,满眼都是柔情。
弋羊又开始浑身不自在,她挣开他,没话找话说:“你是不是......胖了?”
韩沉西挑眉说:“有吗?”
弋羊不敢确定:“感觉上。”
她不知是因为冬天穿衣厚,环着比以往宽了点;还是少年的骨骼舒展,开始向成年人的身躯定型。
“那你再抱抱看。”
不由分说,韩沉西拉着弋羊的双臂搭在后腰上,分外不要脸地又将人骗进了怀里。
弋羊:“......”
韩沉西:“胖了吗?哪里呢?肚子外凸了?腰背厚了?”
他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而弋羊心知他是故意在耍流氓,不甘下风,她带着惩罚性地用手指戳他腰侧的敏感处。
韩沉西“哎呀”一声惨叫,踉跄扭开一寸。
弋羊得以从他怀抱中抬起头,佯怒地瞪着他说:“别上纲上线。”
韩沉西据理力争:“谁让你先对我的身材管理提出质疑。”
弋羊张嘴想反驳什么,熟料,韩沉西这时一勾脖子,脸压过来,竟然色胆包天地嘬上了弋羊的嘴唇。
一触即分,动作之迅速,把弋羊彻底弄懵了。
俨然,这个亲吻不是早有图谋,完全是韩沉西本能地忍不住而做出的突兀之举。亲完,他自己都没好意思回味弋羊嘴唇的柔软度,先害羞地给自己找补说:“大庭广众,有碍观瞻!有碍观瞻!”
此时的机场人潮汹涌,一波又一波的旅客与两人擦肩而过。难免有人看见,难免有人笑话。
“快走,太丢人了!”
韩沉西压低帽檐,牵着弋羊逃也似的奔去行李托运处。
登机历经了漫长的等待,两人着实体会了一把春运的恐怖。
坐到座位,韩沉西满头大汗。
他把大衣脱了,弋羊撇眼看见他里面穿的是白衬衫,叠加一件黑线衣,才发现这家伙的穿衣风格有了改变。
他很喜欢叠穿,高中那会便如此,只不过当时偏运动风,短T是基础搭配,夏天不必说,等秋天,天凉一些,短T外直接套各种款式花色的卫衣,这样是打球热了,方便脱。到了冬天,卫衣外裹一件质地相当好的羽绒服,宽大蓬松,相较于取暖,不如说,垫在书桌上趴里面睡觉更舒服。所以,零下的温度,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件卫衣加短T在室外上蹿下跳。
活力四射,像一颗永远不会沉寂的小太阳。
现在呢,即使仅仅才踏入社会半年,穿着打扮素雅正式了许多,慢慢在像一个成熟的“大人”靠拢。
弋羊一瞬间很是恍惚,没注意到落在韩沉西胸口的目光凝固了。韩沉西精准捕捉,问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弋羊回神,含糊说:“没什么。”
她把目光收回,扭头望向窗外。
韩沉西以为她在害羞,挺了挺腰板,再次厚颜无耻地说道:“想看就看呗,大大方方地看,就是穿给你看的。”
弋羊:“......”
人还是那么个人,秉性未变,皮而狡黠。
见弋羊没理他,韩沉西也没再磨着跟她说话,给柳思凝发了条信息,关机闭眼睡了。
飞机准时起飞,历时两小时到达。降落时,空姐提醒,目的地正降暴雪,弋羊当时听着不以为然,对于“暴”地想象局限在“鹅毛大雪”般的场景,谁知,一出飞机舱门,犀利的西北风狂卷着雪疙瘩扑打在脸上,刮地人睁不开眼,更站不稳。
好些年没回来过年的两人对于如此恶劣的天气面面相觑。
机场坐落在省郊,离望乡还有好一阵车程。
柳思凝打来电话说开车来接,韩沉西以“不相信她的驾驶技术”为由婉拒了。
原本的想法是找酒店休息一晚,等第二天雪停了再走。可机场实在太偏,周围的小旅馆住宿条件脏乱差,韩沉西实在不愿意委屈。最后和弋羊商量,还是包了一辆车回去。
高速路上奔赴回乡过年的私家车堵成一条长龙,就这么走走停停,千难万险地回到县城,已是深夜。
自然,韩沉西要留弋羊在别墅过夜。
弋羊:“叔叔,阿姨......”
“他俩不住这。”韩沉西借着别墅门口的路灯瞧弋羊挪不动脚,笑了声,说:“扭捏什么,又不是没来过。”
弋羊:“那不一样。”
当初来是白天,况且有柳丁在,呆一会便离开了。现在是晚上,要留下来过夜。小城镇的民风淳朴,观念保守,这未定亲、未出阁却擅自住进男方家里,左邻右舍看见,免不了闲言碎语,倘若落入柳思凝和韩崇远耳朵里,不知他们又会如何做想。
韩沉西自然明白弋羊纠结的原因,可眼下的处境也是迫不得已。不住在他这里,她又能往哪里去呢。雪下得汹涌,回望乡的路况糟糕,又临着深夜,打车估计司机师傅不乐意载人。去羊军国的出租房吗?如果韩沉西没猜错的话,徐春丽和羊军国正闹分居呢。几个月前,他偶然路过羊军国的修理铺前去打招呼,看见店里摆着行军床、衣柜以及锅碗瓢盆等该有的家当,显然住在里面已经很长时间了。冬夜寒冷,难不成让她在那里将就一晚吗?那人不得冻坏了。
韩沉西:“怕什么,谁敢嚼舌根,骂回去就行了,谁还不是长了一张嘴。”
不由分说,拉着人进了院子。
柳思凝已经提前过来打扫过房间,但毕竟小半年没住人,柳思凝平常更没闲暇时间来通风换气,屋里还是有一股霉菌味若隐若现。
韩沉西将行李搬进客厅,让弋羊找出睡衣去冲热水澡。
实在太冷了。在相对温暖湿润的南方呆了几年,竟然已经受不了家乡的冬天。
韩沉西各个关节冻得僵硬,牙齿打颤。把卧室的空调开到30度,站在出风口吹了好一阵才缓过劲。
而另一边,弋羊洗澡很迅速,只是简单的暖热身体,头发都没打湿。
她出来换韩沉西进去。
也就是在韩沉西洗澡的间隙,弋羊寻摸到柳丁的房间,她考虑今晚还是不要和韩沉西睡在一起为好,她担心明早万一思儿心切的柳思凝突然到访,撞到两人同床共枕,那场景想想她都觉得活下去需要勇气。
可令她失望的是,因为住校,柳丁早已搬走了,房间的防尘罩落满灰尘,衣柜里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床褥。
心里莫名有股“逼上梁山”的无奈,弋羊从肺腔里叹出一口气。
她退出房间,关上门,一转身,瞧见韩沉西倚着客厅的博古架边擦头发,边直勾勾盯着她。
韩沉西:“大半夜不在床上躺着,瞎溜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