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慕如长风+番外(62)
推着行李箱随着拥挤的人潮走出车站, 她脑子空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一直到肚子饿了, 停下来吃饭,才拿出手机预订酒店。酒店不远,行李箱却很沉重, 她心不在焉踩了一个坑摔了一跤,行李箱倒在她的身上,压得她起不来。手掌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她一阵气恼, 用力推开了行李箱。
她恼火又气愤, 都是他的错, 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大的行李箱。
黑色的行李箱孤零零倒在一旁,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像被谁欺负了一样。路过的行人多看了几眼, 热心地上前询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她突然清醒忙从地上起来, 拍拍身上的灰, 摇着头说:“没事,谢谢。”
她在等什么呢?等有人把她抱起来关切地问她“摔到哪儿了,疼不疼”吗?
好心的路人走了, 她把行李箱扶起来,推着继续走。到了酒店,她把行李箱扔门口,拖着沉重的步伐,倒在了床上。
刚躺下,手机响了,是伯格。
“小慕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老头天天吃外卖都快吃腻了。”
她浑身没有力气,说话的声音很小,伯格没有听清大声地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她提高了音量:“我过段时间再回来。”
“哦,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手一软,手机掉在床上。打个电话而已,却像跑了马拉松一样累。她闭着眼睛,模模糊糊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凌乱又恐怖的梦,生生被吓醒了。
醒来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和角落里的行李箱。
她把行李箱拖到床边打开,一个文件袋安静地躺在里面,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想扔掉,手紧紧攥着文件袋攥出了折痕,一滴眼泪滴在上面,她翻开衣服,把它压在了下面。
她在酒店里待了一天,几乎都在睡觉,手机又响了过几次,她没有马上看。清醒后,她一一回复,有伯格的消息,梦姐的消息,还有阿筝的消息,没有最讨厌的那个人的消息。
伯格问她米放在哪儿了,他实在不想吃外卖,准备自己动手。
她回他:米在米缸里。
他回:......
他要是知道米缸在哪里,还问她干嘛。
薛半梦问她是不是回松安了。
她说:没有,在外面散心。
微信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很久,她才发过来一句话:不要为难自己,向前看。
阿筝发了一段语音,语气里不无哀怨:“小慕,我快闷死了,我好想你们。”
她给阿筝回了电话,说:“你乖乖听话,过几天我来看你。”
阿筝情绪低落,这样的话她听过太多:“过几天是几天嘛。”
“四五天吧。”
她算了一下时间,慢慢走的话,大概四五天就能到缅甸。阿筝开心得在电话那头叫起来,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是要向前看,她不能让自己回头。
她没有坐飞机,一是因为她有点晕机,二是想慢慢走,腾空那堵得难受的心。
一路坐高铁转大巴,路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那年从老安寨离开,她也是这样,一个人背着一个包包走了很多地方。她喜欢坐在大巴车最后面的角落里,看着窗外的景色后退,就好像坐在时间的列车上,可以把过去的事情丢在路上。
那时候想起魏循只有痛苦和怨恨。恨他,占据了那两年大部分的时光。在悔恨与自我折磨中一路走走停停,她面无表情,没有目的,好像在哪儿都可以停下,又好像在哪儿停下都不行。
直到遇到了严和山。
他们在南方水乡的一个小镇相遇,算是缘分,打了招呼。严和山抱着一个骨灰盒,笑得爽朗。
那个经常输棋的老爷爷去世了,他没有家人,严和山在他临死前答应他,将他的骨灰送回家乡,洒在他儿时经常嬉戏的山林里。因为算是旧识,她是唯一见证这一仪式的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变成了一把又一把散碎的骨灰,洒在寂静的深林,再无人知。她心有感触,流下了眼泪。
严和山在地上倒了一杯酒,笑着道:“老张啊,我这把老骨头,以后就不来看你了。”
离别对严和山而言,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知道李慕不仅是为了死去的老张而哭,还为了心中那个离去的人。他没有劝慰,也没有开导,回到客栈后画了一副画。画中一棵古树下,两个老人在对弈,那愁眉苦脸的便是那经常在山虎书店里输了棋的老爷爷,栩栩如生,仿佛活在画里。
他不是活在画里,而是活在严和山的心里。
“一个人的生命不是结束在身体死去的那一刻,而是念着他的人也死去的那一刻。”
然后她停了下来,到了松安。
她不再恨他了,他也不再纠缠。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为什么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三天后,她已经到了边境小城。这里与缅甸接壤,阳光炽烈,极具异域风情。街上有很多缅甸人,他们皮肤黝黑,脸上覆着一层黄白色的粉末,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脱去厚重的冬装,换上长裙,这里与北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到时已经是晚上,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客栈的老板娘极为热情,与李慕算是半个老乡,嘱咐她:“这里晚上乱,你一个小姑娘,晚上不要出来。”
她用心记下,洗过澡就准备睡了。
她辗转反侧,手机的光将她的脸映得发白。短信、电话和微信,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她都删得一干二净,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生命里一样。她查了一下缅甸的天气,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页面上出现了德国的字样,那里,好像挺冷的。
她突然把手机扔到床的另一头,转过身去。她紧紧拉着被子,身上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气。
半夜,她发起了烧。
大概是因为从北到南的温差太大,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应。她迷迷糊糊的醒来,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一点。想起行李箱有他装的药,她强撑着从床上起来。
“这个乌鸦嘴,就会诅咒我。”她喃喃说着,眼眶一热。
她很少生病,出门从不带感冒药,都怪他,装了药,她果然就生病了。
这样想实在是太不讲理,可是好像只有这样想,她的身体和心里才会舒服一点。她的脑袋晕晕的,太阳穴胀痛,勉强拿了药站起来,四处没有找到水。客栈简陋,屋里连一个热水壶都没有。想想把药干咽下去的苦,她披上外套,准备去前台找点热水。
她住在二楼,走廊上灯光灰暗。才走出房门,迎面遇上了两个男人,听到门响看了她一眼。他们像是本地人,长相凶悍,看着便不好相与。眼神灼灼的,看得她有些害怕,连忙低下了头。
她想,这里是客栈,周围住了人。他们只是看着有点凶而已,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毕竟她一喊,就会有人听见。她低着头壮着胆子往前走,后面响起脚步声,那两个男人追了上来。
她被拦住了去路,一个脸上长着胡子的男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笑着说:“小妹妹,你要去哪里?这么晚了不安全,我陪你去吧。”
“不,不用了,我老公在下面等我呢。”
攥着药的手在颤抖,她害怕极了。
另一个人露出一口黄牙,上下打量着她的身体,眼神猥琐:“我们刚刚从下面上来,下面没人啊,你说的老公不会是我们吧?”
说完,他向同伴抛了一个眼神,胡子男会意一笑,手伸了过来:“小妹妹,我们就是你老公呀。”
他的手刚要拽到她的胳膊,一个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
“小慕,我在这里。”
那一瞬间她顾不得许多,用尽力气推开愣住的胡子男跑了过去。一双宽厚的臂膀接住了她,她紧紧抱着他的腰,浑身发抖。
魏循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别怕,我在。”
他冷冷地看了那两人一眼,双眸散发出让人胆颤的危险。胡子男和黄牙男莫名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明明只有一个人,他们却不敢上前。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黄牙男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这一切,她都无知无觉。只知道抱紧他就会安全,外面可怕的恶魔才不会朝她伸出手,他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