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深摩(4)
崇园多的是甜橙一样娇美可爱的女生。
有钱人会挑基因,基因不够,整形和医美来挽救,放眼望去,校园一片令人怦然心动的姹紫嫣红。
灿烂的晨曦升起在教学楼的东南方。
男生凤眼微眯,说起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听说身体不太好,所以时常请假。”
不过,能将清淡的空气变得秾丽的,唯独这么一个。
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存在着吗……他低回眼帘,思量着没往下说。
竖起耳朵聆听的少年,只得硬着头皮接口问:“叫什么?”
“余般若。”
“般若?”
“嗯,梵语是‘智慧’的意思。”
顺着人流上去楼梯,时不时有学妹面色泛红,激动地看向两位出色的男性,空气到处流淌着粉色泡泡,两人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快速刺穿那些泡泡,直奔顶楼的A班教室。
见他一直盯着前面看,原仁臣微哂,“惟峥有兴趣?”
“诶……”
怔忡两秒,英挺的大男孩撇撇嘴,十足嫌弃的表情,矢口否认说:“才没有,我对豆芽妹可没兴趣,太柴了,抱起来硌得慌。”
这样说着的时候,眼睛却诚实地一路尾随着人家。
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三楼,热闹的走廊尽头,他才回过头,虚张声强调说:“阿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丰腴款的。”
原仁臣在他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中,勾勾嘴角,体贴地没有揭穿他。
“我不清楚,不用和我交代你的择偶标准,我不感兴趣。”
“……”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原仁臣迟疑,劝阻的话语,在舌尖来回一个停顿的摩挲。
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原仁臣便难得多嘴,提醒了他一句:“她应该有男朋友了。”
“哈?”因为意外,他连不屑一顾的名字都喊出来了,“不会是都律治吧。”
“小蒟蒻。”
少女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黑眼珠转向他。
“不要靠近A班的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送她进E班前,少年的长臂绕过她肩头,形同亲密的拥抱半圈着她低语:“世深摩杀人不用刀,也无需负责,离他们远一些……”
他顿了顿,“新王妃姓原,你知道的吧。”
少女僵硬地点头,语气倦怠,透着虚弱,“知道。”
骊州最好的两所学校,国立崇园和真理实验,前者虽然挂着国立的名号,却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学校,后者只要智商够,就能考取,而想叩开崇园的大门,大约只能靠投胎技术了。
莱国阶级固化,即便在富豪和精英后代们扎堆的崇园,也有着等级森严的食物链,处在阶层顶端,受祖荫庇护的二代们扎堆的学生会,和围在都律治身边的一群阔少,用势同水火形容可能有些夸张,但泾渭分明,擦肩而过,彼此心中暗骂一声“傻X”,是最真实的写照。
少年松开她,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还有,走路吃东西容易消化不良。”
“饿了。”
对食物,对爱,始终有种如影随形的饥饿感,在她的残酷青春期。
去往顶层教室,逐渐稀疏的人流中,原仁臣忽然想起一件久远之前的事。
时间是预一,在即将来临的初夏,快要放假的六月,这个女生曾来找过他。
在见识过种种虚伪的原仁臣心中,只是概率为百分之五十的无关痛痒的欺骗。
但至今,依然让他有些在意。
……
“同学……”
周五,放了学,喧闹的校园逐渐平息。
学生会办公室,处理完一周事务的男生挎上单肩包,拎起制服外套,关空调,跨出冷气充盈的屋子。
夕阳将天空烧出熔岩的颜色,操场上,烈烈招展的旗帜火舌一样舔动。
他站在窗边,眺望片刻,放松疲累了一天的眼睛。
空旷的走道尽头,有微弱的脚步声从下而上,向着他的方位靠近。
隔了两分钟,原仁臣才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
从楼梯拐角处上来的女生,右手拎着把遮阳伞,茫然失神的大眼睛,从一间间大门紧闭的教室办公室掠过,继而茫茫然地,看向已经关门的学生会办公室。
光影在窗框跳格斑马线。
女孩上半身沉浸在霞光中,随着她走动,头侧的发夹忽明忽灭地闪动,像傍晚那颗,因为过于明亮,而总显出孤单和寥落的长庚星。
原仁臣为自己没来由的联想而微微一哂。
然后,女孩缓缓将头偏转过来,古典瑰丽的面庞,像从时间深处走来一样。
他刚想提醒,老师们都下班了,不妨下周一再来。
在距他一米左右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
形状姣好的一双杏眼抬起,潮湿阴郁,因为背着光,瞳仁渗出深沉的色泽。
茶褐这种颜色,可深可浅,似琥珀,胜过酩酊酒液,给人一种沉淀了许多秘密的奇异透明感。
☆、Chapter.05.
“同学……你是学生会的吧?”低柔的询问。
“我是,有事吗?”介于成年男子和少年之间的声音,极具迷幻感,蛊惑人交出心底的隐秘般。
清润好闻的声线回荡在空寂的长廊上。
但接着,是长达一分钟的缄默。
女生无声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隐,微微涨红了面庞,垂首望向自己脚尖。
那个时候,原仁臣还以为,这个害羞到像是下一刻就能哭出来的姑娘,是想要向他告白。
他甚至习以为常地准备好了“对不起”和“谢谢你”。
“贫困生的名额,现在还能申请吗?”
在撕裂一切的剧烈蝉鸣声中,他听到了她难以启齿的缘由。
……
罕见的短暂怔愣后,原仁臣迅速回神,温声道:“可以,满足申请条件就行。”
他不露声色观察着。
女孩修剪得整齐的指甲,白色衬衣、鞋缘……全部打理得十分干净,如同所有就读贵族学校的女生,体面、靓丽。
一头优雅复古的精密希腊式编发,水晶发卡闪亮,找不到一丝一毫,因为物质缺乏,而衍生出的畏怯和瑟缩。衣物能掩藏起来的,谈吐和气质不会。
“什么条件呢?”她追问。
可能是入学以来,第一次有异性用“渴望”,却又不带任何绮思的目光,单纯地注视着他,所以,原仁臣又多看了她一眼。
然后发觉她意外的好看。
是那种,只要认真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却的长相。
无论以异性的眼光,还是以见多识广的原氏长公子的眼光来看,都足以叫男性倾心盲目的那种容颜。
暗藏风华,有伤人于无形的美艳,存在感更低到匪夷所思的可怕,类似暗器,致盲致幻的,使人心旌摇荡的,好比毒,有残酷而动人心魄的美丽。
记忆超群的男生敛眉,却奇怪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想不起来学校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样一个,只要见过,根本不可能无视和忽略过去的女生。
流云浩浩荡荡,从他们头顶奔流迁徙。
崇园的女式制服带束腰设计,腰肢尤为纤细,身段风流的少女如同动静皆宜的一幅画,在他眼中静谧地漂流。
有些美,是活着的,会呼吸。
背包拉链发出一声利响。
挽起三折衬衣袖子的男生低头,重新翻出钥匙,打开门后,友善地招呼:“进来说吧。”
“是不是家里有困难?”
等她坐下,原仁臣问过她的班级和名字,先登陆校网确认,又去学籍档案室查过资料,一目十行阅毕,确认两者一致,没有被人篡改,才试探性地问道。
少女十根如削葱根的手指静静蜷在膝头,娴雅的淑女坐姿,看得出礼仪教养的痕迹。
崇园的学生大多家境富裕,有如他一般,家族显赫,也有互联网新贵和富商的孩子们,贫困生的补助,已有两年无人申领。
“需要什么条件?”她避而不答。
“手写的申请书,街道开具的收入证明……”
他摘掉笔帽,用水笔在纸上细心地为她罗列所需的材料。
笔走游龙的行书,原仁臣写完,笔杆瞌一下桌面,委婉提醒她:“没记错的话,令尊经营房地产,名下还有一家做保险柜出口生意的公司?”
父亲是企业家,母亲在高校任教,户籍上只有一个孩子,就读崇园比其他普通学校开销昂贵,但家里没有一点经济实力,崇园一般也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