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容芷荞,第一眼就喜欢。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甚至嗤之以鼻,遇到后,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走到外面,想给她打个电话,又踯躅着下不去这个手,蹉跎了会儿,干脆直接开车去找她。
走到家门口时,佣人要进去说一声,他却把人拦了:“我来找荞荞,别惊动别人了。”推门进去,满面堆笑——
客厅里,白谦慎和容芷荞面对面站着。
不知说了什么,容芷荞站起来,转身要走,白谦慎伸手攥住了她的腕子,紧紧的,桎梏住,像是要把她锁住。
“大哥,你疯了?”她尖叫。
“我没有疯。”他自上而下望着她,目光似利刃一般,也是程居安从未见过的坚定偏执,惊怒交加,“我跟程以安没有关系,我已经说过了,我喜欢的是你。你却要跟程居安在一起,你压根就不喜欢他,你却要跟他在一起!”
程居安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谦慎,也看着容芷荞,手里的车钥匙“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容芷荞和白谦慎齐齐转过头来。
三个人,都怔住了。
他们两人的眼中都有惊讶,显然没有想到,程居安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看他们的眼神和表情,显然,刚才白谦慎的话是真的了,就他像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程居安差点笑出声来,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白谦慎倒是神色平静,只是皱了皱眉:“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这当中有些误会,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我跟芷荞才是一对。”
程居安不置可否,眼神讽刺。
容芷荞有些慌乱,上前一步:“居安……”
程居安却没有听他们辩解,认命地点点头,捡了钥匙,转身就朝外面走。到了外面,按了车钥匙,直接上车。
发动油门、离开。
容芷荞从里面追出来,趴在车窗上,神情焦急,不住拍打着车窗,似乎想要跟他解释什么。
程居安踩油门的动作却忽然加快了,他心里忽然无限害怕,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脚油门下去。
车就离弦而去。
他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夜晚的北京城,光怪陆离。
车速越来越快,周围的一切好像是放映一般在他面前掠过。他把车窗开得很大,油门一踩又踩,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会儿只想逃离这地方。
转弯的时候,前面路口忽然射来雪亮的灯光——
他下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
伴随着灯光,是刺耳的刹车声,还有鸣笛示警告声——“砰”一声巨响,瞬间,天旋地转,他连人带车飞了起来。
两个月后。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
芷荞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程居安,心里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压得她难以呼吸。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有可能会醒过来,当然,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
芷荞当时站在医院门口,如被点了穴般不能动弹。
程以安的哭喊,梁月的歇斯底里,撕扯……一片混乱。后来,还是白谦慎把她带走。
回去后,她就病了。
一病就是很久,病得床都下不来,每天都晕晕乎乎的,感觉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
每天都是白谦慎在照顾她,可她这段时间,最不想看见的也是他。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罪人一样。
走出医院,头顶的太阳是如此地刺眼。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空气里依然还有料峭的冷意。一阵风吹来,扬起了门口堆放的纸板,也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工人留下的。
芷荞过去,帮忙拾掇好,可这风像是没有停歇似的,她一不留神,就刮起了好几块纸板。
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芷荞连忙追着吹起的纸板跑到台阶下,好不容易蹲下去,压住了,笑容挂到嘴边,长长舒了口气。
一双黑色的皮鞋缓缓停在她面前。
芷荞抬头,头顶的人也在此刻弯下腰,帮她一块儿压好纸板,长臂一伸,把纸板拿到了自己手里。
芷荞怔怔的,跟着他一块儿起身。
这两天他忙着工作,一直都在驻地。好些日子没见,看着似乎清瘦了,脸都可以看见凹陷的轮廓,脸孔也比以前更加白。
芷荞迟疑着:“……你怎么来这儿了呀?”
一出口就后悔了,还不如不说呢。她想,她总是这样,笨嘴拙舌,把气氛弄得更加尴尬,做事又瞻前顾后,一点儿决断力没有,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她也想像他和白靳一样,做个坚强果敢,能独当一面的人的。
收纸板的大爷回来了,是个回收废品的,两鬓已经斑白,嘴里一直说着谢谢。
白谦慎弯下腰,帮着他把铺在地上的纸板抬起来,毫不费力就送上了车。老人都走了,还回头跟他道谢呢。
白谦慎摆摆手,示意他快走吧,别耽搁了行程。
看完程居安后,他送芷荞回去。
医院外边就是公园,早春的天气,不少孩子和闲散的家长在公园里散步,还有放风筝的。
芷荞一想,才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
“最近学业怎么样?”白谦慎问她。
“挺好的。”
白谦慎望着她日光下安静的脸,下巴尖尖,瘦得都快没有形了,眼下的青灰色也很明显,就知道她在说谎。
出了这样的事情,程以安怎么会给她好脸色看?就算没有程居安的事情,程以安之前待她的态度也大不一样了。
但是,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去戳破。
这个倔强隐忍的女孩,有时候只是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公园里有个人工湖,一帮人围在那儿,白谦慎和芷荞走着走着,也到了湖边。
湖里有一些小金鱼,欢快地嬉戏,在水里飞快地上下穿梭。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像翻开了一匹夹着金色的锦缎。
白谦慎看她一眼,知她无聊,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我去买点儿饲料,你在这儿等我一样。”
芷荞看着他。
他笑了下,拍拍她:“回来后,我们一起喂鱼。”
芷荞没说话。
他当她默认了,转身离开。
她低头看着满池子的金鱼,感觉脑子还是晃地可以。水面上,好像出现了程居安的倒影……她站直了,想要凑近看清楚些。
这时,身后有人猛地撞了她一下。
她一时不慎,一头就往湖里栽去。
白谦慎买了饲料,飞快就回来了,却发现人群比刚才要密集了。
他想拨开人进去,这时却听得有人说:“刚刚是不是有人掉下去了?”
“是啊,好像是个女生。”
“这天气,池子里的水还很凉吧?作孽啊。”
白谦慎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洒了一地饲料。
“啊——小伙子,你别啊,这湖水很凉的……”
“噗通”一声,肉眼可见一道身影跃入了湖中,很快就托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浮上了岸。
在众人的帮助下,把女孩送了上去,他才爬上来。
容芷荞躺在地上,脸色发白,浑身冰凉,黑色的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像是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从身体里割裂了。
他不断按压她的胸口,给她做人工呼吸,救护车过来了,声音近在咫尺,他却什么都听不见,直到她吐出一口水来。
白谦慎把她捞起来,抓着她的胳膊:“程居安值得你这样吗?容芷荞,说话!”
她像是被他的脸色吓到了,也像是还没从落水的惶恐中反应过来,神色茫然,有些迟钝地看着他。
老半晌,她说:“……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没寻死。”
她自问是一个很珍惜生命的人。
白谦慎盯着她有些委屈的脸,看了很久,才确定她真没有寻死。救护车来了,他抱着她上担架,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送她进了医院。
之后,他一直握着她的手,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
芷荞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躺着的时候,她除了发呆就是看书。偶尔看累了,就躺在床上睡去。因为是加护病房,她一直是一个人,倒是清静。
这日,有人过来造访她。
几日不见,程以安也不像以前那么容光焕发,脸色明显看上去不大好,上了厚厚的粉底,显得厚重又木然,有种戴着面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