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茉莉香(14)
“去约会吗?”刘若玲满腹心事悠悠地说。
钟慧点头,脸上是甜甜的笑意。
刘若玲看着她,欲言又止,想劝她远离陈建生,却又想这种建议会不会太主观?贸然劝分,倒显得自己多管闲事。
她朝钟慧挥挥手,毅然转身离去,纤瘦的身影在初夏的阳光里孤单前行。
刘若玲独自回到出租屋,换一身休闲服,给自己倒杯水放在桌上,随手拿本书捧在手中,却心烦得看不进半个字,转而扔下书,站起身走到门边,想出门上天台去透透气,同时想到上去要是遇到胡天志怎么办?心里似乎还没准备好见他。
算了,不上去了!她坐回矮凳,目光定在矮桌的纸袋上,里面装的是胡天志送的手机,一直搁置在这。她潜意识中不愿意拿出来用,为什么?她介意他病,她知道。
怔了半晌,她伸手从纸袋里取出手机盒子,又从盒子里取出手机,看见写着胡天志手机号码的纸条时,心头骤然想到宋词里的词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心中一阵酸楚,眼中霎时水汪汪,只把双手掩面,泪,滴在手掌心,一阵清凉。
良久,擦擦眼泪,洗过脸,将手机揣入包里,脚趿夹趾凉鞋,出门。
在通信店买了手机卡,装入手机里,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号码。
从通信店出来,走一段路后,转身进了一家网吧。
第一件事,上人才招聘网,浏览一众招聘企业,感觉挺适合自己的工作,学历要求是高中或中专及以上,而自己只是初中毕业。
“呵,我是个被时代抛弃的乡下人。”她悲伤地想。
刘若玲心灰意冷,降低选择,看见有许多对学历没什么要求的工作,多是工厂普工。她回想从前在厂里的日子,摇摇头否决这个念想,关闭了页面。
第二件事,查看关于抑郁症的资料,可惜网上资料并不多,看了以后也是不得要领,仅仅知道的它是一种精神疾病,正如胡天志所说。
垂头丧气出了网吧,随意走进一家餐馆,点了餐,在落地玻璃边的位子坐下,扭头看外面的街景。
太阳已经西下,街道没有阳光,光线却依然充足,街灯还未亮起,绿化树茂盛在路两旁,枝叶伸到马路和人行道上方。公交车上挤满了人,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是上行政班的人不约而同地下班。
“行政班,多幸福的行政班,自己就从来没上过那种班。”刘若玲内心升起一丝向往,同时知道那是自己不可及的阶段。
一个身影从她眼前走过,笔直西裤白色衬衫,袖子挽在下臂间。刘若玲怔怔看着他,他直直走过不曾回头。
她回收视线,伸手从包里取出手机,通讯录里一个号码也没有。
从餐馆出来,街灯已亮起,她穿梭在街道上,从大道进入小道,小道进入小巷,小巷进入出租屋的楼道。
这个时候的楼道,总有上上下下的人,却没有可打招呼的人,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往往刻意避开眼神,看着面熟,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刘若玲走在二楼通道,瞥一眼钟慧的门缝,黑漆漆的,料想她还没回来。
她开了二零三的门,将包搁置在桌上,在矮凳上坐下,触目所及桌上的纸条,胡天志的手机号码,她缓缓将纸条拿起,把号码存入手机通讯录。
她终究决定上天台。手机攒在手里,带上钥匙,径直往天台去。
天台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长椅,和一旁绿意盎然的花植。她走过去站在矮墙边,抬头望天上的星和月。站到脚底生疼,便到长椅坐着,坐得无聊了,又站起来踱几步......这么来回消磨,两个小时的光景就过去了。
然而胡天志没有来。
刘若玲走到门口想下楼,却听到有人上来的脚步声,她屏息噤声站在原地,心中忐忑又带些期待。
上楼的人出现的她的视线里,是一个好似有点面熟却未曾说过半句话的人。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下,即刻自觉移开视线,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而此时的胡天志,正在四零六的屋里,逗大黄玩耍。
大黄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呜声,像在向主人倾诉它想出去散步的愿望,胡天志只能抱歉地给他多放些吃的,一面说:“现在还不行,再过段时间一定带上去玩。”
他从阳台回到沙发坐下,拿起几上的手机翻看,自嘲地笑笑。
他期待的那个电话一直没有打进来。
☆、失去
刘若玲下楼,在四楼慢下脚步,眺望一眼四零六,内心一声叹息。
回到二楼,见钟慧的房门缝有光,便上前敲了敲门。
钟慧开门,一把将刘若玲拉进去,将她摁坐在床沿上,接着自己爬上床懒坐在床头边,怀里抱个毛绒泰迪熊,一面话赶话地说:
“哎呀,你去哪了?我回来找你,你不在。我跟你说个事,他今天跟我说,希望我搬过去和他住,你说我要不要搬过去?”
她注意到刘若玲手中的手机,“诶,你买手机啦?”
刘若玲点点头,苦恼着要怎样将自己了解的状况告诉她,思量半晌,试探着说:“你觉得他人品怎么样?”
“人品?”钟慧不得要领,“还好吧,怎么了?”
刘若玲不死心,继续试探引导,甚至有些着急地说:“他有没有什么事让你觉得......觉得他人格有问题,或者是他有什么不良癖好?”
钟慧望着刘若玲,听她怪异的问题,心中甚是不快,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回事呀?你对他有偏见吧?他得罪过你吗?”
“阿慧,”刘若玲无奈地说,“我是担心你被骗。”
“有什么可骗的?”钟慧喃喃道,“反正已经......那个了......”
刘若玲叹了口气,望了望她,自觉是多管闲事了。片刻后,她平静地问:“那你要搬去和他住吗?”
钟慧凝思许久,没有回答。
刘若玲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无心说话,再静坐一会,起身走到门边,站定了转过脸来对钟慧说:“阿慧,我要辞职了。”
钟慧抬起茫然的脸,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刘若玲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因为陈建生。”
“啊?”钟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回事?”
“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刘若玲一面开门一面说,“也许,他能对你好就够了。”
钟慧望着已关上的门,只觉得刘若玲莫名其妙。
刘若玲回二零三,洗漱过后,窝坐在床头,闭起眼感受黑暗。
回顾在这个城市人和事,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原本有两个,一个是钟慧,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
一个是胡天志,他似乎早已失去,又似乎没有,仿佛他在将来等着与她重逢。
工作,确定已经失去了。
“真可谓一无所有啊!”她在内心哀叹道。
明日依然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柜台无事时,刘若玲躲到茶水间,拨打她的负责人的电话,电话那头听得是刘若玲,急忙问:“刘若玲,你跟那个陈主管怎么回事?他昨天就来电话,要求我们柜台换人呢?”
“噢,”刘若玲竟然有点佩服陈建生的办事效率,“我就是打电话来辞职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呀?”
“不重要了,我已经决定了。”刘若玲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惋惜地说:“哎呀,我是真不愿意放你走,做得好好的。那这样,我尽快安排人去顶替你,到时我看其他场要有空缺就找你。”
刘若玲说:“好,谢谢杨姐!”
打完电话回到柜台,见柜面上压了张罚款通知单,罚款理由是上班时间打电话。刘若玲捏起通知单,低着头苦笑一声,庆幸自己做了辞职的决定。
“刘若玲,认输吧!”陈建生来到刘若玲柜台边悄声说。
刘若玲抬头起,冷峻着脸看陈建生片刻,随后将罚款单举到面前,脆脆地一撕,冷声说:“我不声张是因为钟慧,所以,请你适可而止吧!”
陈建生听到钟慧的名字,下意识扭头去看钟慧的柜台,见是其他人在岗位上,才想起钟慧今日休假。
他放了心,把双手撑在柜边,若有所思看向刘若玲,很大度似的地说:“行,罚款就算了。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