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茉莉香(11)
她母亲想着小陈带来的猪肉该如何处置,拿了人家的东西,却又拒绝亲事,只怕是要被全村人说闲话了。再想想这不服安排的女儿,她在被窝里对她的丈夫叹气道:“你说,刘若玲怎么变这样,以前说什么她都会听的,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可怎么办?”
刘若玲的父亲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绑着她去嫁给人家。让她自己决定吧。”说完倒头就睡。
她见丈夫态度淡漠,心里愈加恼怒,暗中叹了一夜的气。
第二日一早,小陈的母亲登门拉着刘若玲的母亲笑嘻嘻说:“我们家儿子说可以的。什么时候把亲定下来呢?”
刘若玲的母亲面现为难之色,不知如何与她交待,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
这时,刘若玲的父出来解围,他用他以为的说话艺术,客气对小陈母亲说:“你的儿子很好,我们都很满意!但是,我这女儿,她在外面跟别人谈了,没告诉我们,我们先前都不知情,所以也没办法把这个事情先跟你说,真是对不住啊!“
他以为他把这话说得很漂亮,这样说,总好过直接说自己的女儿看不上她家的儿子。这样照顾了陈家的面子,也让陈家好接受些。
小陈母亲听到他赞赏自己的儿子,心上正欢喜着,听得但是后面的内容,她脸上瞬即没了笑意,不满的情绪使得她脸色阴沉,沉默一会后,她阴阳怪气地说:“哟,都有男人了,还跟我儿子相亲!”说罢,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
刘若玲的母亲自知理亏,没敢回嘴,忽而想起那块猪肉来,小跑进屋取出来打算追上去还给她。
刘若玲的父亲把她拦下,叹口气说:“别去丢人了,肉留下,拿钱付她去。”
刘若玲躺在床上,假装睡着,她听着屋外的这一切,感觉可笑又悲凉。
这时,斜对过另张一床上的弟弟说话了:“姐,爸说的是不是真的?”
刘若玲哀伤地背过身去,没有回答。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全村,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
有人对刘若玲的母亲说:“听说你小女儿在外面有男人了。那怎么还跟陈家相亲哪?”
另一个人对刘若玲的母亲说:”听说你小女儿在外面有男人了,还是个大款哪?“
又一个人对刘若玲母亲讥笑道:“听说你小女儿在外面有男人了,还流过孩子哪?哎哟!现在的姑娘怎么这么不自爱的哪?”
还有人对刘若玲的母亲说:“听说你小女儿在那种地方做事,陪人喝酒什么的,是不是真的?”
......
刘若玲的母亲面对乡里人嘲讽讥笑,感觉颜面丢尽,心想以后是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每每回来就在家中与丈夫嘀咕埋怨,这日她在屋里对刘若玲的父亲说:“刘若玲这事,太丢人了!以后谁还敢娶她?我们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刘若玲的父亲此刻明白,那日他说话的艺术给刘若玲的名声带来洗不去的污点,现正暗自后悔,也就不敢责备任何人,他假装淡定,说:“这也没办法,少和别人来往就是。”
“你说,刘若玲在外面是不是真的有男人了?不会真的流过胎吧?”
刘若玲的父亲抬眼与妻子对视,眼里的意思是,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村里人的议论,父母的谈话,刘若玲总能听个七八成。
此刻,她坐在厅里,听父母在主间里嘀咕,眼神迷茫地望着敞开的大门,却不敢走出去。
这个假期,一步也没走出去。她怕,怕流言,怕丑陋的人性,怕指指点点。在家的时候,家人偶尔投来的陌生目光,更使她内心崩溃。
她对家乡的憎恶愈加真切了,对家的感情愈加淡薄了。
恶意的流言对一个人的影响会是多久?也许是一辈子。
今后还能回这个家吗?不想回。
☆、纠结
在家乡度过难熬的春节假期,刘若玲越发喜欢在光城的日子,喜欢这个城市的包容度,喜欢这个城市给人以自由的喘息,甚至喜欢在这个城市里,一个人孤寂的感觉。
她捧着书坐在矮脚凳上,失神地想,人生总是有得有失的,爱家人团聚的温暖,就少不了枷锁束缚。享受自由广阔的世界,就要学会接受孤单寂寞。
更何况是像自己这样的,家不再是避风港,而是交锋的战场。
如此想来,一个人的落寞倒是更便利些。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扭头望一眼青绿色的铁门,随后起身走到门边问:“是谁?”
“是我。”钟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若玲开了门,钟慧把一包家乡带来的特产捧到她面前,一面嬉笑着说:“给你送礼物来啦。”
刘若玲把东西接过来,朝她微笑说谢谢。
“回家过年好玩么?”刘若玲坐在床沿,掩藏着内心忧愁,故作轻松地问。
钟慧坐在矮脚凳上叹一口气,摆出一脸无奈,悠悠地说:“不好玩,我妈崔婚也就算了,那些不太熟悉的三姑六婆也瞎热情,问长问短,嫌七嫌八,搞得我好像是个罪人似的。你呢?有没有被崔婚?”
“我......也差不多是这样。”刘若玲双手撑在床沿,低头看自己的脚,心中一阵悲戚。
“哎,你跟那个帅哥发展到哪一步了?”
刘若玲微微一笑,轻声说:“哪有什么发展?就算是朋友吧。你呢?你和那个他怎么样了?你原谅他了?”
钟慧笑着点头,笑里带着甜蜜。
刘若玲见她笑得甜蜜,明白他们是重归于好了,便问:“什么时候带给我见见?”
“以后有机会的,”钟慧站起身,“我过去收拾东西了。我一到就来找你,感动吧?”
刘若玲笑着点头。看着钟慧离去,关上门,听着楼道里远远传来的丁点人声,突然感觉一个人独处的寂寞感又增多了一点。
晚上,刘若玲出门,立在钟慧门口,举手正要敲门,却又忽然停住了。
叫钟慧一起去天台闲坐,倘若胡天志也在,似乎大家都有尴尬之感,算了。
她垂下手,一转身独自上了天台。
她坐在天台长椅的一头,双手搭在膝上,歪头望着自己脚上的白鞋出神。她内心知道,她是带着等待之意来坐在这的。等待什么呢?等待与胡天志出其不意的相遇。
一轮独月伴着天台迷人的花香,是很美的境界,只是寒凉的风吹久了,她开始觉得冰冷,裸露的双手冰凉,久时不动的脚也在鞋袜里感到冰冷。
她搓搓手,正欲起身回屋,却听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两声狗吠声。
她心中一阵喜悦,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门口,见到胡天志和大黄出现在门口时,她却语塞,连招呼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嘿,你回来了?”胡天志难掩喜悦,一面说一面走过来,在她对面的长椅坐下。
“嗯。”刘若玲微笑着点头,眼睛盯着大黄,忽然想起胡天志说过狗比有些人靠谱的话来,再想想家乡的那些满嘴胡言的人,这时想想,这话确实不错。
想到在家乡受过的委屈,更是觉得狗比某些人可爱得多。这样一想,她就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大黄,感觉很亲近。
“你进步很快。”
胡天志见她主动亲近大黄,心里非常高兴,惊喜地望着她。
刘若玲抬眼望他一望,了解他说的进步,是指她消除对狗的恐惧。她微微一笑,笑里却有苦苦的味道。隔一会她问:“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胡天志似乎感觉到她笑里的异样,却说不上是什么。他望了望大黄,说:“这几天,我带着大黄去了很多地方,外面人很少,感觉整个城市都是我们的。它很开心,我也挺开心的。”
“真好!”刘若玲轻声说着,脸上却禁不住落寞的神色。想起与家人的决裂,悲伤得没力量往下想,眼里逐渐蒙上一层薄泪。
“你怎么了?”胡天志注视她的脸,一脸担忧。
刘若玲抬眼久久地望他,很想放任自己的脆弱,想靠在他肩膀上大哭一场,却又觉得那样不恰当,她深深吸一口气,缓和心中压抑,轻轻摇摇头说:“我没事。”
“如果有事,你可以跟我说,也许我可以帮你,”胡天志说,“就像帮你克服对狗的恐惧那样。”
听到后边这句话时,刘若玲就想到当时见到大黄时逃跑的窘态,忍不住咧嘴笑,笑罢了打趣说:“你很乐于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