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瓢饮(6)
顾翕如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杯，没抬头看花小蕊，自顾自还是一杯接一杯喝。
“行了，你不会是空腹喝的吧？醉了我可抬不动你。”花小蕊一边说一边抢下酒杯。
花小蕊，京大二院妇产科主治医师。顾翕如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博士同学、二院同事，号称千年好闺蜜。
“正轩回来了？”
酒劲上来，顾翕如有点晕，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醒醒，醒醒。”花小蕊推她，“当年你突然不和他联系了，他急的不行，天天给我打电话。你又啥都不让我说，吓得我都换号码了。他肯定也生我气了，回来都没和我联系。”
顾翕如醉眼朦胧的抬头，“你都换号码了，人家怎么和你联系？”
“别帮他找理由。他联系不上我，还联系不上我哥吗？” 花小蕊撇嘴，“我哥跟他好得能睡一个被窝，绝对不会像我这样背叛他的。”
花小蕊的双胞胎哥哥叫孟扬，是谢正轩最好的哥们，高二才转学来他们班。花家外公是中医花家第五代传人。孟家爷爷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高级将领，后来战争期间留下的旧伤复发命在旦夕，被花家外公救了一条命。
为了报答恩情，俩家就早早说好结了亲。花家外公是京城中医药大学校长，两家门当户对。
可遗憾的是，花家外婆不幸早早走了，外公一生没有另娶，只有小蕊妈妈这一个女儿。于是，与孟家爷爷商量着，把双胞胎中的儿子留在孟家继承几十年积累的庞大家业，女儿跟了花家的姓氏传承花家医学。
孟扬原本在大院子弟聚集的京山学校读书，那里大半的孩子都会选择毕业直接出国拿个学位。可高二的时候，孟扬有机会参加了一次重要的国际论坛，突然意识到，当今世界已经与前些年不同，未来世界的焦点在中国，最好的发展机遇也在中国，如果本科阶段就早早出国，很可能造成知识与国内环境脱节，并不利于回国发展。于是毅然决然让爷爷联系，转学到高考成绩最好的京大附中。
于是，四人同班。
京山学校与京大附中培养学生的目标不同，孟扬刚转学来的时候，成绩并不好。但是因为花小蕊的关系，整天和翕如正轩混在一起，况且正轩外公与孟扬爷爷还有多年的老关系，一来二去就熟了。
那时候翕如每天要写两份作业，一份是学校老师留的，另一份是谢正轩给她留的，全是最精华最重点最与之前知识融会贯通的内容。看孟扬转学过来确实有点吃力，于是谢正轩也给了他一份，弄不明白的第二天再给他讲。孟扬自己也确实努力，慢慢的在这个全京城排名NO.1的高中，成绩也算是中上等了。高考时红三代还有一些额外照顾，于是也进了京大，只是与正轩几个不同，他选的是商科专业。
……
“哎，你别睡着了，”看顾翕如不说话，花小蕊使劲推她，“你到底咋想的啊，三年前出那事之后，你说了一句分手就不和正轩联系了。人家现在从美国追回来，你怎么打算的，打定主意不在一起了吗？”
“如果能一直和他在一起，给我减二十年寿我都愿意。”
“那段恩恩怨怨，我爸妈好像已经放下了。”不知道是醉酒了头晕，还是就不想说话，顾翕如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可是我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再和他在一起？”
花小蕊急了，口不择言。“别说不能生孩子，你就算快死了，谢正轩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你俩那是什么感情啊，他哪能因为这个就和你分手啊。”花小蕊声音越来越低，“……再说我妈和我外公不是还在想办法吗，也未必一点希望都没有。”
顾翕如垂下眼睛，目光有点涣散。“已经调理快三年了，也看不到一点起色，我看花爷爷也快放弃了。”
“……中医见效慢。”花小蕊不甘心地嘟囔。
“我已经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咱们院里的。”好半天，酒精好像已经散去了，顾翕如坐直身子，可是马上又颓废下来了，“他不信。”
“他不信就对了，”花小蕊捂着嘴咯咯笑，“连我都不信。”
“那怎么才能让他信啊？反正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了。”顾翕如没有心情开玩笑，很认真的和花小蕊商量，“只能分手。”
“他就算现在不因为这个不和我分手，可以后没有孩子终究是遗憾，结婚了也会有矛盾的，大概率还是要分开。你在妇产科，这样的分分合合还看的少吗？”
花小蕊不笑了。翕如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妇产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例。
“舍得吗？”
“我现在的情况，不舍得又能怎么办？”顾翕如反问，“结婚之后是找人代孕还是默许他在外面有女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别胡说。”
“人总是会变的，以后看见别人家有孩子，谁又能保证他的心思不活泛呢。”
“他每天都来找你吗？”花小蕊也不知道怎么反驳，讪讪的问。
“不来找我。但是还像以前一样，天天在我家吃饭，一日三餐顿顿不落。我已经一周多没回家了。”
“啊？住单位？”花小蕊眼睛睁得老大。
“嗯，再不回家，估计主任都要去找我妈谈话了。”顾翕如两眼无神，右手托着下巴，说话有气无力。“况且昨天他已经来院里找我了，躲不开的。”
“你想想办法吧，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眼见为实呗！”花小蕊打了个响指，“他不是不相信你有男朋友了吗？那就让他亲眼见到不就行了？”
刚说完，又难过地趴在桌子上，“可是我觉得特别对不起谢正轩，特别于心不忍。”
“既然不能终身相守，那不如相忘于江湖。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一刀两断。”翕如似乎做好了决定，“你去找个人做几天我男朋友吧。”
“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在妇产科好吗，我们科男生比大熊猫还少。”花小蕊差点跳起来。
说完，扳着手指头自言自语：“年龄大的不行，对这么幼稚的事情没兴趣。那些师兄也不行，万一人家媳妇儿知道了，还不拿刀来砍你？咱们同学也不行，大一时候临床和生科院是一起上基础课，大部分人正轩都面熟。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毕业的师弟了，我威逼利诱试试吧。”
说完笑眯眯的抬手在翕如眼前晃晃，“发什么呆啊？我倒是挺好奇，你说谢正轩要是看见你和一男的走在一起，能是啥反应？
第7章 男友
谢正轩是什么反应，第二天晚上就知道了。
花小蕊雷厉风行，一大早就搞定了硕士小师弟，代价是引荐他去考花妈妈的博士。花妈妈是京大附属中西医结合医院院长，这样的机会是小师弟想都不敢想的。立正敬礼下军令状保证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等不到顾翕如回家吃饭，谢正轩就来接她。心外科医生很少有正常时间下班的，手术少说两三个小时，七八个小时都算正常，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各种问题耽搁时间，谁也不敢说几点下班。年轻医生为了评职称还有各类科研任务，半夜回家都是常事。
谢正轩从晚上五点半开始，就把车停在住院部门口的停车场等。一直等到了九点半，才看见翕如从门口走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穿着白大褂，离得远，看不清楚脸。
男医生状似无意的往谢正轩车这边撇了一眼，然后夸张的把手里的衣服展开，披在顾翕如的身上。俩人边说话边并肩往门口走。
“师姐，小蕊姐说你前男友是空手道专业选手，我不会挨揍吧？”
“不会。我也练过几年，万一有事我罩着你。”
“师姐，小蕊姐答应引荐我考花院长的博士，不会骗我吧？”
“不会。她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引荐你考我妈的博士，心内科比妇产科热门多了。”
“师姐，你说他看见咱们了吗，咋没动静？”
“肯定看见了，别说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我就算化妆成个老太太他也能认出来。”
“那你这还折腾啥，有这样的男人，赶紧嫁了得了。”小师弟边走边翻白眼。
一直送到大门口，看见顾翕如出门了，男医生才转身回来。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一路小跑进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