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启示录+番外(89)
他轻轻吻着她的发,唇微微颤抖,每一根头发丝,都是他的久别重逢。
在他的拥吻里,林心姿想起自己的爱情理想——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对自己百分百服从的人,无条件地爱她、宠她、呵护她,免她惊、免她苦、免她颠沛流离、免她无枝可依,细心安放、妥帖收藏。哪怕他不完美,但他对自己的爱却是完美。
而徐家柏,就是这样的人。“你找到了。”——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对自己说。
地铁卷走了新的一拨的乘客。乘客们低着头上车,再各自转向一个方向,继续低着头看手中的一方屏幕。如果这时候面向站台的乘客们稍微抬一抬头。会看到站台中央的不锈钢椅子上,一对拥抱的男女,他们般配又情深——那个男人的脸低垂着,看着那个女人,站台的乘客们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嘴角似乎弯弯勾起,又似乎没有。他的神情狡黠,又似乎深情。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对着那个女人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的是——
“心姿,我承认我的阴暗、善妒与肮脏。我本来就是活在阴暗角落的人,但心姿…”他紧了紧手臂,“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阳光。”
所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救赎我,好不好?
于是下一秒,她推开了他的手臂。
“救赎你?”林心姿侧头看他,“做你生命里唯一的阳光?因为你爱我,所以我要接受你的阴暗、善妒与肮脏?”
“不,徐家柏。”林心姿站起身,看着他:“我做不到。‘爱我’不代表着一切——曾经我以为它是。但你让我发现了自己过去错得多么离谱。一份健康的感情不会是单方面一味的服从与付出。想不承受爱情的义务必然要随之承受可能的麻烦与痛苦。”
“家柏,你说得没错,百分之百服从的爱情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给我。但抱歉,这样的你,我没有办法接受。我做不了救世主,不想去做另一个阴暗灵魂的唯一救赎。我生命里的光不多,照亮自己都不够,没有力气去照亮别人。”
“归根结底,人应该学着自救。”
他的爱如此诱人,但她知道,那分明是饮鸩止渴的毒药。
又是一辆地铁进站。
林心姿说完这番话已经拎包站在了徐家柏的面前。徐家柏半仰着头看她,她眼神坚定,不再有缓转余地。
他心一凉,于是下一句话,从她好看的嘴里吐出。是最后,属于他的判决——
“所以,徐家柏,我们分手吧。”
不要把爱人当成救赎,也许你会多一点快乐。
两旁乘客陆续上车,林心姿对徐家柏点了点头,也转身走向车门。他还是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扎着低马尾,皮肤雪白,肩旁平直。她真美。
他想站起来,可是脚上无力。心里也无力。唯一的力气在他的眼神,他鼻子泛酸,努力盯着她的背影。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他以为她永远失去他的下一刻,那个背影转过身。
又直直向他走来。
他以为是幻觉——
“对了。”林心姿再一次又出现在他面前,对他伸出手,“家柏。”她叫他。
他心跳骤停: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她确实有话,说的却是——
“家柏,我的身份证还在你那里。麻烦你,还给我。”
“……”他似乎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应该要做什么。“哦…”
徐家柏木讷掏了掏口袋,似乎十分费力才能拿出卡包。卡包里,她的身份证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他盯着它们,接着手也开始颤抖。隐藏的累积的情绪与绝望充斥着他的脑海与四肢,像江河乱涌,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与身体,他害怕失控。
“给——给你。”
他递上,她拿,才发现他死死拽着身份证不给。林心姿一愣,更用力往回拽了拽。两个人用力抢夺之间,“啪嗒”,一滴泪掉在身份证上。
林心姿僵在那里,她慌乱间想抬头看他,徐家柏却瞬间松了手,转身:
“再见。”
声音低低,说得极快。林心姿差点没有听清。
对面的地铁门开着,响着警示铃。她看见徐家柏的背影几步小跑,钻入了车厢里。
下一刻,这边的地铁也到了,随着人流上车的林心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只记得刚刚一瞥,他红着的眼。
轰隆隆声响,两班地铁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行驶。巨大的噪音,掩盖了怒吼、悲伤,他的颤抖与绝望。
列车一站一站行驶,身边人更替,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绝望又颓丧的男人。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光影里,他看着窗户反射上自己的脸:垂下的刘海混乱,面容因为悲伤而扭曲,眼珠子赤红。不住颤抖的手捂着嘴。
太过熟悉的滋味与表情。
这是第几次了呢?第三次、第四次?被拒绝,被放弃。付出所有依然得不到所要。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哦,是那个她与他分手,一模一样绝望的心情。他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三天,夜晚他去酒吧,遇见了唐影与心姿。那个晚上,林心姿甜甜对自己笑。他曾一次次相信,下一个她,就是他的光。
而如今,又一个循环。他想,他终究又回到了阴影里。
但没有关系的。很快,他又迅速地缓了过来:第一次伤心他难过了一年,第二次的时候只用半年,然后是三个月、再变成一周,三天……他在悲伤里变得强大,也许接下来的恢复不到一天?
他环顾四周,地铁里的女孩那么多,北京的女孩那么多:她们单纯、听话、善良——他徐家柏,他扯了扯嘴角,泪痕未干,却凉凉笑了:
他总会找到的,那缕救赎自己的光。
第65章 爱情不过是对彼此的一场图谋,各取所需才能携手
“恭喜。”
在穿堂而过的地铁里,林心姿给唐影发了语音。窗户外是闪烁的广告牌,语音只有3秒,是一段伴随着嘈杂背景的沉默宣告。她的声音细细,带一点悲伤。好像所有的分别,都让人感伤。
但关于分离的悲伤,从来不应该属于年轻人:年轻时候的告别意味着更多选择与可能,也意味着那个曾经错误的自己,还有机会从头来过。
林心姿笑起来,问:“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庆祝一下?”
“应该的。这是好事。”
庆祝分手的仪式在两天之后,林心姿叫上了胡哥,胡哥又叫上了程恪。
四个人端正坐在工体路上的上海菜馆时,对这个搭配莫名觉得有些别扭。林心姿忍不住问了一嘴唐影:你男人呢?要不要叫他一起?
程恪一愣,也转过头看她。唐影笑了笑,“他去上海出差。周五才能回来。”
“有男朋友了?”他果然问。
唐影说嗯。程恪真叹了一口气说,女大不中留。唐影夹了一块醉鸡,瞥他一眼,又补了一句:“不仅有男朋友,还很帅。您放心吧。”
程恪扑哧笑起来,摇摇头,“帅我就不放心了,你这丫头镇得住吗?什么时候带我见见,我审核一下?”
“他又不是妖怪。镇什么镇。”
“如果伤害你了,那就是妖怪。”程恪认真。
她烦躁起来,“啪嗒”利索拧下一块醉蟹的脚,回呛:“哈!那这么说来,你才是最大的妖怪。”
程恪不回答了,一脸认怂表情点头,低头专心剥蟹,忽然又转头找胡哥说话。但显然挺高兴的样子。
胡哥没注意程恪与自己说了什么,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林心姿。
他们围坐一张方桌,老上海饭店的装潢,四人各自占据一边,胡哥的边挨着林心姿的边,正和她从桌上的“响油鳝糊”讲到淮扬菜里的“软兜长鱼”、“红烧马鞍鞒”,再讲到杭州的虾爆鳝面与四川的鳝鱼火锅,滔滔不绝,眼里有光。
林心姿依然一手支颌看着他发挥,眼里是老练的星星眼与弯弯嘴角的微笑。美人将认真倾听神色看成礼貌,光是“她崇拜我”的幻觉就能让夸夸其谈的男人高潮。而她深谙此道。
话题的间隙里,四人举杯,他们祝林心姿分手快乐。
听到分手两个字的美人,神色还是掠过一抹黯然。
胡哥直白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应该高兴。”
林心姿平平瞟了他一眼,安慰不到效果,程恪打趣好友:“可能正是想到那个‘新的’可能是你。所以人家才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