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烟(62)
闹剧也不过如此。
*
盘山公路,迈巴赫在飙车,一直通向半山别墅。
沈修在打高尔夫,阳光斜照进他的帽檐,他眯了眯眼,高尔夫球呈好看的弧形飞了出去,打得漂亮。
五月过后的北城热意明显,草地绿的发亮,阳光映在他的肩头,运动外套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打了两个小时,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把杆子扔给助理。
“我去睡个觉,有事也别喊我。”
沈修冲了澡,在床上躺了没五分钟,眼睛还没闭上,助理进来了。
沈修:“有事?”
助理点头。
“不是让你别喊我?”
“梁先生来了,在客厅。”
哗啦一下,大几千的被子直接被掀到地上,沈修穿着浴袍,拖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往阁楼上跑。
“告诉他我不在!”
助理:“......他要是知道您不在就不会来了吧。”
沈修一想也是,“那怎么办?”
“嗯...要不您还是下去吧。”
半山的别墅是沈修的秘密基地,知道的人不多,梁远朝是其中一个,但他也只来过一次。
那一次把沈修暴揍了一顿,沈修至今还心有余悸。
沈修进退两难。
“要不,我下去说您拉肚子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沈修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可以可以,去去去!”
“几年没来,你这别墅的马桶安楼梯上了?”
梁远朝等了五分钟还不见人下来,准备自己上去逮,刚踏上台阶就听见这番对话。
“那个...不是,”沈修故意揉着胃,“昨夜吃了点烧烤,今天肠胃确实不太舒服。”
助理挨着墙边,低头不敢吭声。
“你这半山,外卖能送上来?”
“......”
操。沈修哭了。
“哥,哥,您饶了我吧!”
“两分钟,健身房见。”
沈修跪在地上,手扒拉着台阶扶手,一脸悲怆,“我错了!”
沈修的别墅里一应俱全。装修的时候他特意打通了两室做健身房,一半摆满了各种健身器材,还有一半空出来,是打拳用的。
一众好友里,只有沈修和梁远朝是正儿八经练过的。能陪他练几下的只有沈修一人。
梁远朝的水平不用说。可沈修的跆拳道是小学五年级学的!而且只学了两年,才到黄带!
他被迫跟梁远朝切磋过一回,还是大三那年,革命友谊正浓厚,他这半山别墅正好可以入住,当时恰逢一个节假日,其他四位都回家了,宿舍里只剩他和梁远朝。
他记得假期第一天,梁远朝坐了七个小时大巴去了趟B大,半夜回的宿舍,他当时正好准备出去蹦迪,见梁远朝心情不好硬是带上他,天亮时把人带回了别墅。
本想着嗨了一整晚,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谁知,梁远朝问他有没有练过跆拳道之类的运动,他随口说了句练过。
几分钟后他被梁远朝一次次撂倒在健身房的地上,最后痛的爬不起来。
当时的梁远朝只练了半年的跆拳道,现在的梁远朝,跆拳道,柔道,拳击样样精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沈修害怕的悲剧还是重演了。
“起来,继续。”
沈修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五官狰狞,“别了吧...”
光透过落地窗,斜射在梁远朝肩上,汗水顺着两鬓往下流,空气中充斥着男人的粗喘,能看见尘粒在打旋儿。
“今天周一,你不应该有很多会要开吗?”
沈修在垫子上转了个圈,对向梁远朝。
“不想开。”梁远朝顺势坐下,方才借着武力发泄了一番,情绪略有下降。
“因为那个漂亮姐姐?”
酒吧那天傅钦多少说了点,沈修这八卦性子也打听到不少,毕竟薄矜初后面的那棵大树太明显了,难免被人注意。
“我和晏寔,谁厉害。”
沈修愣了几秒,敬畏的答道:“那自然是哥了,晏寔抛开家里那层关系,不过就是个叮叮当当的江湖郎中,哪能和您比。”
梁远朝心一痛,“那她为什么选择晏寔。”
沈修一时语塞,她又不是漂亮姐姐肚子里的蛔虫!
上大学的时候同宿舍里他最小,也最闹腾,闯祸频率按周计。辅导员动不动就说要叫他妈来学校,沈修怵的慌,她妈典型的女强人,人狠话也多。梁远朝当上学生会会长后帮他收拾了不少烂摊子,还在老师面前替他说话,得亏梁远朝,他才能顺利毕业。
他是梁远朝的跟屁虫。
梁远朝在沈修心里是金字塔的顶端,谁都有可能会向儿女情长这些世俗之物屈服,唯独梁远朝,那个一手建起朝今的男人,他觉得不会。
沈修想过无数种他谈感情的样子,却从没把他和“卑微”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晚上,梁远朝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是沈修说的那句话,“指不定她喜欢你这件事一直没变。晏寔只是个误会。哥,你真的了解过她吗?”
十七岁的薄矜初,她狡诈,带着目的追着他跑,却也是真心对他好。
说起了解,他不知道她父母的工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敢把王仁成的事告诉家人。更不知道她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
他对她好像一无所知。
第四十三章
一夜春光过后,两人再无联系。
六月北城入夏,出门一件短袖,不冷也不热。
陈伯生派薄矜初去代课。
薄矜初夹着烟,靠在陈伯生的办公室门口,烟灰掉在地上,陈伯生狠狠瞪了她一眼,“什么毛病!这大清早的,年纪轻轻,老烟枪一个。”
薄矜初不以为意,说:“干嘛找我去代课”。
“临时通知我去开会,来不及调课了。”
“路迟呢?”
陈伯生走出来,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记,“成天路迟长路迟短的,喊师兄能要你命?”
“人自己都不介意,您老得个什么劲儿?”
“他是表面不好跟你计较。”
“行行行,下回喊他一句就是了。”
薄矜初把烟抽完,在水池里摁灭,去陈伯生的办公室拿了教材,往医学院走。
研究所也在A大里面,不过离教学A区有点远,步行半个多小时。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混在主干道里的学生里,毫无违和感。
教室在闵晨楼306。
陈伯生的课,同学们都会提前到教室。
薄矜初在楼下买了瓶矿泉水,上到二楼,铃声正好响了,她小跑上去,刚到后门就听见里面一片嘈杂。
“诶,陈老头呢?”有男生问。
有女生说:“陈教授不是最讨厌迟到了吗?”
“还有四分钟,再不来就是教学事故了。”
陈伯生一向守时,对于迟到的同学绝不姑息,在研究所也是一样,迟到几分钟,按十倍时间加班,因此没人敢迟到。
薄矜初代替陈伯生上的是基础生物学,阶梯教室的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座无虚席。
从她进门的那刻起,学生的目光像射灯,她走一步,他们移一寸。
薄矜初在这个教室上了一年课,从来不知道老师的讲台上还装了话筒,难怪她每次坐最后一排都能清楚的听见老师清嗓子。
“大家好,我叫薄矜初。你们陈教授临时有事,我来替他给大家上一次课。临危受命,没有什么准备,讲的不好请大家多多包涵。”
“好——”
底下冒出个响亮的声音,有人带头鼓掌。
“老师,你是不是教授带的研究生啊?”
“是。”
“老师研几了?”
薄矜初微微扬眉,心情大好,话语间流露出难以掩藏的笑意,“我毕业有三年了。”
“哇——”
“是因为我太漂亮了,所以看不出来吗?”
“是——”
“啊啊啊啊啊!你是校庆上的那个漂亮小姐姐!”
闵晨楼去年新种的芍药开花了,薄矜初路过一楼的时候特地闻了下,很淡很淡的清香,就像这帮学生。
薄矜初把U盘里的ppt打开,多媒体卡了一下,薄矜初边等边问他们:“你们也这么跟陈教授说话的吗?”
“不敢不敢...”
“没有没有。”
薄矜初:“他很凶吗?”
“嗯!!!”底下学生狂点头。
老师这个职业,相对来说,还是快乐和惊喜会更多一些。
王医生早年建议她去当一段时间老师,她拒绝了。她觉得学生等于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