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能野啊(77)
人多嘈杂,少女的后半声被人群里一句兴奋叫喊盖过,男生点点头又顺手接过对方的行李箱,和她说了句“跟着学长”,抬脚就走进去。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简直茫然,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中文系的横条打了全称,中国语言文学几个字不小一眼就能看到,男生直直带着她穿过人群到报到处一站,颇有点赖着不走的意思。
少女无奈,乖乖排着队,等到自己的时候出示证件领了新生资料后,在名单上签上名字。
男生跟着垂眸去看,笑:“你叫南思阮啊....这名字听起来就好文艺,是南方人吧?”
南思阮笔尖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男生又抓紧时间自顾自地继续讲:“学长是数学系的...我叫何越,是大二年级的...咱们可以...”
那侧舞台调试话筒的声音响起,有男生轻咳了一声,随意试了几句,嗓音清冽微沉,盖过他的话。
四处叫声又多了些,南思阮在听到那个嗓音时下意识地回头,在舞台聚光灯中央,一眼看到了那个青年。
隔得距离极远,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从神态动作间的熟悉感辨认出来。
他站在光的中央,又像是光本身。
南思阮收回视线,再缓过神抬颌时,眼泪顺势就砸在面前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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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这届的明星人物,”何越顺着南思阮的目光看去,语气揶揄地讲,“学妹你也听说过吧?他叫顾向野,光管金融系的,就是那个富到厕所都装暖气的学院....”
他继续讲着,半晌察觉对方没吭声,回过头看,对方眼眶红了大半圈。
何越有些愣,一时手足无措,翻口袋也没掏出张纸巾:“欸不是...你怎么哭起来了?是我说错啥了吗?”
南思阮情绪去的也快,抬手揉了一下眼角吸了吸鼻子,“没有...谢谢学长,我想一个人待着成吗?”
何越再没眼力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松开行李挠了挠头:“...好吧,那学妹你有事就找我...我还是在外面举着牌的...还有,能不能加个微信?”
南思阮点头又道谢,也不好再拒绝地给了对方微信号,之后目光就没从台上的人身上离开过。等对方转身下台进了候场室,才在后边座位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将行李放在脚边,屈膝坐下。
南思阮一只手撑着脑袋,想哭,但又想笑。
那是她这一年里,无数夜晚的唯一念想。
又是她触不可及的光。
但终归是见到了。
见到了就好,她想,见到了就足够了。
开学典礼开始,一段宣传片播放后,主持上场。
两位主持的水平极高,女主持身材修长面容姣好,讲话时嗓音灵动又婉转,成熟大方间又不失青春活力。
领导轮番发言后,女主持介绍到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顾向野走上台的那一瞬间,摄影设备集中在对方的面上,大银幕上投放出影像。
碎发遮住额间,一双眉微挑着,鼻梁高挺,神色闲散又不失正经,少年气十足。
南思阮看着,恍惚回到一年半前的那个三月。
南中的操场上,对方依旧是学生代表,痞坏又漫不经心地念着她写的稿子。
再到现在。
他依旧是台上人,她依旧是听众的一员。
光听他走上台时的掌声就能发觉,这个青年身上肩负了多少人的喜欢。
他站在麦克风前,言行举止间都和当年无二,却又少了些散漫痞气,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和沉稳。
像她设想的一样。
他继续过着他应该过的生活。
她庆幸当时没有带对方和自己一起跌落到泥潭里,再狼狈地翻身。
顾向野只是寥寥讲了几句,便在如雷掌声中下场,摄像的人大约也没缓过神来,镜头还继续跟着。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青年走下舞台台阶时,对上了女主持的目光。
女主持看着他笑,双眼灵动又妩媚,笑时眼角微翘,俏皮可爱。
顾向野抬眸看了一眼,淡淡颔首,抬脚走开。
摄像的人才回神地将镜头转回舞台,流程继续。
然而坐着的人几乎无心再继续,三两簇着聊天,从两人的关系到顾向野的颜,不绝于耳。
南思阮坐在位置上,听不到似的,半晌垂下脑袋,牵扯嘴角。
这样也好。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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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向野有时觉得,这世界还挺神奇。
他就礼貌性地冲那女主持笑了笑,各种流言汇聚起来能淹过南门的银杏路,即使真相是他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太清。
光管分新旧楼,P大一梗就是本校校区最新的两栋楼都被管院占了,事实也八|九不离十。
本科生大多在旧楼,独立咖啡厅,咖啡机的胶囊颜色能凑个彩虹,几乎立志从各种细节中透露该院校的有钱奢华。
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他草草解决了晚餐,回到光管旧楼的独立咖啡厅。
窗外银杏绿中泛黄,迎晚风刷刷作响。
顾向野端了杯咖啡在窗侧坐下,同班同学乐呵呵跟上。
“你和那个女主持....”同学话端起了个头,被对方神色掐断了后半句,话锋转了转又抱怨,“早知道我也去门口迎新了,都怪张老又布置三道贝叶斯,我那个憨批同学都要到学妹微信了——”
“他可是数学系的诶,”他同学愤愤道,“你我都心知肚明数学系的男女比,那男生都饥渴成什么样儿...那妹子听他说还是南方来的,长得贼漂亮...”
顾向野抿了口咖啡,全当对方放屁,指尖笔转了转,低头在纸上写下式子。
“我也想要香软可爱的南方妹子,”男生小声呐喊了一句,叹了口气也从包里掏出两张题来,“身高一米六往下最好,抱在怀里多他妈可爱。”
顾向野笔头叩了下桌面,挑眉:“能别黑南方人?”
男生嘿嘿一笑,语气还是有些酸:“可是我那个高中同学接到的小学妹就是这样儿的啊,连名字听起来都软软的,叫什么阮来着...”
顾向野手腕一僵,笔尖画出一道来,和纸面发出撕拉声响。
“....南方的?”他喉咙有些紧,掺了点沙哑,“叫什么阮?”
男生点点头,滑开手机翻到聊天界面,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叫什么阮,我这个畜生同学已经叫人小名叫思阮了,也不知道人姑娘姓啥。”
顾向野半晌没吭声,再说话时情绪敛着。
“帮我问问,”他眼睫垂下,覆盖眸底,“是不是...姓南。”
男生有些怔,很快包含吃瓜热情地给对面发了过去,片刻后对方回复,他差点没兴奋地拍桌。
“真的姓南,小学妹叫南思阮,”男生嘴角飘了,“你是不是认识?老相好啊?赶紧的给个准话,消消我同学的气焰...”
他还说个没完,就目睹着对方手上那只百乐P500的笔尖直接弯成了香蕉,识相把嘴闭上。
顾向野眯了眯眼,把笔放下,指节轻敲桌面。
“一年。”
他唇角牵扯,有些气笑。
“还真他妈的,挺能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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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思阮复读的那一年,把不违法的坏习惯几乎都沾了一遍。
但也只是浅尝即止,烟她直接给呛出眼泪,就连那些诗词里篇篇出现的酒,都难喝的让她有些怀疑人生。
但是喝醉的确能解决点烦恼,她也知道。
她在P大附近租了单间,在老居民楼上,提着箱子爬楼梯安顿好后,顺着P大外五道口走,很快找到她想去的地方。
以前大多是一个人喝点闷啤酒,清吧还是第一回 去,被里面的气氛弄得莫名有点儿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提了提气走进去。
清吧消费大多算高,工作日人也少,灯光昏黄,走廊挂了些装饰画。
那酒单上个个名字起得都让人心动,南思阮有些难取舍地翻了半晌,直接点了三杯不一样的下单。
端上来时三个在灯光下都好看,粉的上面混了些奶油,绿的泛点儿茶叶清香,最后一杯鲜红掺了点蓝,远看像星空一般。
南思阮盲狙了一杯,就开始了以后人生中想起来都幡然后悔的夜晚。
那几杯都是入口感觉不大,甚至还带点甜味儿,到后劲就开始怀疑人生,再后来已经不知人生是何物。
她觉得自己挺清醒的,又招了手再要了三杯,兜里手机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