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能野啊(102)
顾向野慢条斯理整理好她的衣摆,牵着她的手捏了捏:“走吧。”
“...走个唧唧,”南思阮出声都混着鼻音黏连,往他肩上捶了一下,“王八蛋顾向野你不是人,你别想跟爷回老家了...我腿软走不动,我今晚就在车上睡了你滚蛋吧。”
她说完就往靠背上倒,眼皮子跟着阖上,手倒是很诚实地还勾着他脖子,暗示明显。
顾向野无言看了她半秒,揽着她横抱起来,后脚踢上车门。
夜深,居民楼基本灯熄了大半,南思阮到了电梯前就不好意思地挣脱要下来,顾向野也没拦着地平稳放下,手臂环着给她借力。
“野野,”南思阮靠在他肩头看着电梯的数字向下,蹭了两下他,“问你个事儿。”
顾向野看她:“问。”
南思阮揉开他攥着自己手的掌心,指腹蹭过一道道褶线,“你之前,是不是打了梁南风。”
电梯门开,顾向野牵着她走进去,按了楼层。
“是,”顾向野收紧手心握了握,语气闲散,“怎么?”
“.....”南思阮被他理所应当的模样噎了下,耐着性子解释,“也没怎么...就是觉得打了他总还得赔医药费什么的,而且你自己可能也会受伤,挺亏的不是?”
顾向野直勾勾看她,语气微欠:“真有意思。”
南思阮抬头:“....嗯?”
“你刚刚,是先说了赔医药费亏,再担心我会不会受伤?”顾向野玩味挑眉,拽着她手腕捏了下,“你还挺没良心。”
“....”南思阮恍然男人作起来就压根没她什么事儿,好脾气地应和:“瞧我这张口不对心的嘴...您没事儿吧?没被伤到哪儿吧?需不需要给您叫个救护车?保险要不要来一份?”
电梯晃晃地停了下,楼层数字定格,门刷的拉开。
顾向野明显不想接她的话的,扯着她走进漆黑长廊,从她兜里摸出钥匙开门,熟练地用脚挪开堵在门口的白猫。
南思阮跟着他进,踢开鞋换上,还是没忍住又开口。
“以后不准那样了...”她讨好地把嗓音放软,“对那种人不值得,我也不想你再为这件事操心了。”
“我现在就想当它没发生过...甚至想当做这个世界都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南思阮抵在他的肩头,平而缓慢,“我经常想如果那件事没发生...我们现在肯定会更幸福,我宁愿不要再记得了,我就想和你好好过。”
顾向野打开灯的动作微顿,喉结滚了下,低头吻她的发。
“阿阮...”他眼睫垂下,嗓音压的发哑,“你可以,但我不能。”
南思阮手肘有些发僵,怔着抬眸看他。
长夜里,她看到的青年在漆黑和微光中像是怕失去般地,紧紧抱住了她。
“我不能当做这个世界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的姑娘身上,”顾向野心都被人撕扯着,平缓而艰难地慢慢说,“我下次见到他还是会选择揍他,如果可以,会往死里揍。”
“我还是要为你搏一个正义,想尽一切办法,”他的吻落在额间,语速极缓,却笃定,“甚至想到他的每一秒,都希望他能下地狱。”
南思阮喉间一梗,回抱住他的手臂发颤。
像是云层紧紧拥抱风,海岸细密亲吻浪,北京九月不会下雨的夜都缱绻了风云,长街的银杏都结出了果。
像是她甚至不敢奢求的,未曾想过的,无形间发了芽又开了花。
“——你可以算了,但我不能,”她眼前的青年眉眼间皆是自己,几乎要把她刻进骨子里,虔诚般一字一句清晰道,
“你不想记住的事情,我来记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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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思阮在那一瞬,像是成为了那只在浩渺银河系里,小王子心里的唯一花朵。
——人们关心她记得什么,心理还正不正常,关心她打算怎么办,未来怎么想。
他们关注的是事件本身,像是一桶水的表面,他们看过后说也不过这样,他们看过说那就忘掉吧。
沉溺在水底的人发不出声响,坏人依旧被捧在高墙。
她无时无刻都在真切地想。
——如果到最后折磨的只有自己。
那她宁愿选择假装这世界上没有老师□□学生,没有被猥亵的人不能发声,没有梁南风的这个人。
她很清楚那不是原谅,那是算了,也很清楚如果连自己都算了,就更不会有人在乎了。
连被害人自己都选择遗忘的事情,不会有人愿意替她记得。
她是一蛊馊掉的汤水,只要不断加入牛奶,只要加入的量足够多,那股酸涩恶臭终究会稀释淡掉。
可是对于无数的旁观者来说,谁会想要馊掉的汤水,他们甚至嫌弃她的牛奶不够香醇,如何兑入都还会有异味。
——那个青年却拿自己的牛奶来换她的汤水。
那个青年拿自己的童话换她的人间,告诉她人间的不值苦难,他替她来还。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能真的就去接受那青年的牛奶——可是她觉得自己幸运。
她回抱住那个青年,只觉得自己是亿万年银河系,无数摧毁和重生中,被紧紧地拥抱和被爱着的那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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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老教授的那一天下了雨,淅淅沥沥从屋檐滴下,又淌进人的鞋和袜里。
南思阮站在那间墙都掉了皮的老办公室内,才恍然明白老教授那句奖杯占了他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那叠放如山的书和教案不成问题,桌上摆向朝南的富贵竹也没太多毛病,事情从保温杯旁的猫粮罐子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到了老教授一裤腿的猫毛时瞬间定了案。
——老教授在办公室的桌角下,偷偷养了一只出生没多久的狸花猫。
文创杯的奖杯是水晶样式的透明扁平一块儿,刻成不规则的形状,沉淀且憋屈地挤在装猫的盒子边边角上。
老教授见到她来,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左右环顾了一下,拉开一点位置给她看,笑得有些得意:“小猫咪,见过没有?可爱吧?”
南思阮那点儿心理建设被弄得有些凌乱,顺着老教授指的地方去看,狸花猫小小一只毛都不齐,小软垫子的爪子抱着头气息浅浅的睡,一瞬的心都被融化,点点头诚恳道:“超可爱的。”
老教授得意洋洋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遮上:“在你们学生宿舍门口捡的——不要告诉别人啊,免得我挨骂。”
南思阮看的有些乐,挠挠头问他:“老师您是准备养吗——养在办公室里?”
“你师母不让养,”老教授和善地说,“我也就放在办公室里,来去随意,等它大一点就让它自己选择。”
南思阮了然地点了下脑袋,老教授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凉,把地面的奖杯拎起,往她面前摆上。
“南思阮同学,”老教授抬起耸撘的眼皮去看她,语气和蔼,“我把这奖杯摆在这里三天了,你怎么偏找我要上课的这天来拿?”
小猫不安分地翻了翻肚皮,玻璃面的奖杯两面映出他们各自的面孔,办公室还有老师的键盘在噼里啪啦地响,南思阮低头看着那个刻上了自己名字的水晶奖杯,极其难为情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我其实,就是想来找老师聊聊,”南思阮低头看着老教授,有些难受,“——关于,我那届的,文创杯的事情。”
老教授端起保温杯盖吹了吹,稀疏的眉毛挑了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高中就读于广州市的南都中学,那届的带队老师是梁南风。”南思阮将脑海演练无数遍供词般的话语陈述,声浅而清晰,“我们一共有三个人参赛,另外两个同学分别叫钟晚晚和周明皓。”
“——没印象了,但是南都中学我是听过的,”老教授押了口茶,抬了抬手,“你继续说。”
“文创杯比赛之前,我们进行了两周的培训,方式就是根据命题写作,”南思阮耳尖有点充血,手指背到身后揪成一团,“最后一天,梁南风让我们进行了比赛现场的模拟,我们各自拿到选题之后没有交流,直接把作文上交了。”
“我不知道当时其他两位同学拿到的命题是什么,”南思阮难以启齿般地慢了下来,“但是我拿到的命题,就是欲说还休。”
老教授没有吭声,将半杯茶放在桌上,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考场上我以为是我们老师押中题了,沿用了当时的作文素材,”南思阮盯着脚尖看,“考完之后...我问了另外的同学,才知道梁南风只给我做了那套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