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日天气想起你(40)
“见义勇为招来的‘负担’。”沈默存觉得还是得告诉他，以免之后去看阿璇的时候，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用他亲眼看到，只要有人有心倒是非，就会成为让人心里不愉快的插曲。
司若尘微微瞪大眼睛，没有直接问她此话怎讲，其实就是他也好奇的意思。
沈默存将事情前后，跟他大概讲了一遍。
司若尘听完后，微微垂了垂眸，过了半晌，低声问了她一句“阿存，是不是觉得交朋友都变得有负担了？”
沈默存闻言，沉默了片刻，“要是真的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也就没必要特意说出来了。”
司若尘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的话：之所以会“报备”，就是因为不确定丁泉的想法，其实她是有所顾忌的。
“得了，再喝杯水吧，一会儿该看视频课了。”沈默存笑着，递给他一杯水。
司若尘和她，相视一笑。
下午护工来了的时候，沈默存则在对门自家的书桌前，写她的推荐帖。
护工是司楠找来的，是信得过的人，他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司若尘完成个人清洁的。
沈默存虽然是他的女友，可司若尘不让她插手打扫和做饭的事情，沈默存笑问他原因，司若尘笑着摇头。
她想起来了他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洗衣服做饭的。
在明白他用意的那一瞬间，心口被一阵无形的力量再次击中，她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份量……
***
帖子里，沈默存特别推荐了那款“小王子”系列的文具。
她送给他那支笔的情形，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在推荐帖子里，写下了她在全书中，最喜欢的一句话：
“心灵所及，肉眼无能。”
心灵真正感受到的东西，尤其是带着些震撼的东西，是很难用言语精准地描述出来的，那是一种心灵遭受了猛烈碰撞之后，随之而来的振动。比平日里任何一件喜事，或者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带给你的愉悦，还要多。
喜事高兴过后，会归于平静，笑话笑过之后，会被遗忘，可真正感受过另外一颗真诚待你的心之后，那些一个个看似平凡的细节，会堆积成一座很高的山峰，让你就算即将走向狂风暴雨，也会觉得多了些勇气。
因为这座山，在你心里，你的心，正倚靠着它！
敲下每一个真诚的文字，沈默存早已泪流满面。
她收获了更多的勇气。
司若尘亦是如此。
在他可以正常下地活动后的第二周，他做了一个决定：去司机遗孀家探望！
沈默存听说了他的决定，说要陪他一起去。
被司若尘拒绝了，“你在家等着我回来就行。”
沈默存看到他的眸子里，是坚定的神采，便没有再坚持己见了。
阿芊私下跟她说，“你要是去了现场，他会因为太在意你的看法，而不好意思开口说一些话了。”
沈默存觉得有理，倘若换作是她，也不希望他看见她示弱时候的模样吧。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他担心着。
司若尘出发这天，特意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想着他要去见的母子二人，如今阶段，大概也见不得任何和“鲜艳”沾边的色彩吧……
都好了
沈默存坐在家里的电脑前，原本想要写推荐帖的，可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便改了主意，写了一篇影评。
那是她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爱在午夜降临时》。
三部曲系列电影，每隔九年一部产出的作品，道尽了主人公半生的情感变化，主人公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了各自的改变，可他们之间情感的主题，却在不断升华。
影评里，沈默存引用了廖一梅《柔软》里的一段话：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沈默存写至此处，眼前又有些模糊，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写：原本自己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也一度以为就自己的这个性格，很难遇到可以在一起之后，比自己一个人过得还精彩的人。人生像是一场海上的漂泊，独木舟能前行，其实靠着一个人的力量足够了，肯让自己在狭小空间里，再让出些许空档的人，该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很庆幸，自己遇到了。
直到最后一个句号落下，沈默存还沉浸在刚才写下的文字里。
与此同时，司若尘已经站在了司机遗孀家里。
女人一直在忙手里的家务，甚至连眼皮也没抬起，“你走吧，不必如此，钱我们已经拿到了，也会闭嘴。”
每一个字眼里，都透着女人发自内心的冷漠，她似乎不想再和她们扯上任何关系。
“钱，本就弥补不了太多。”司若尘语气镇定，心里好像长出了一层壳似的，这是恢复期间，他强迫自己练就出来的。
女人握着抹布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我来，不是为求您的原谅，只是觉得必须得来一趟，无论您想怎么发泄，我都会接受。”司若尘知道“抱歉”二字，和一条鲜活的生命比起来，一钱不值！
女人将抹布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我打你骂你之后，你心里就能好受些，是吗？！倘若是那样，那我就更不能动手了，要让你的良心一辈子受到谴责！”
陪着他来的阿芊，站在一旁，被女人突然提高的声调，惊了一跳，她是经历过那一日医院里，女人要冲进病房的那一幕的，此刻，她生怕女人会再来一遍……
司若尘沉默了片刻，“您说得都对。”
女人闻言，本能一怔，她其实听丈夫不止一次说起过眼前的这个孩子：沉稳，善良……可她只要一想起丈夫浑身是血的，躺在那张冰冷的急救床上的景象，就理智不起来！
司若尘心口阵阵隐痛，可面上依旧冷静，他来之前就想好了：不会哭哭啼啼，眼泪，化解不了逝者家属的伤痛……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探出一个男孩子的脑袋。
“回屋待着！”女人低声呵斥了一句。
小男孩快速撤回了身子。
女人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缓缓道，“你们回去吧，以后也不需再来……没有人希望意外发生……”
阿芊见司若尘冲着女人，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看到他这段时日，又瘦下去不少的身板，阿芊微微鼻酸，她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他内心的隐忍……
女人并未回应，拿起抹布，进了厨房。
司若尘看着她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小男孩所在的卧室的门，许久。
直到阿芊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朝着房门走去。
***
坐在回家的车上，司若尘坐在后排，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阿芊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他，他太沉静了……
司楠给阿芊发了消息，问她进展。
阿芊在等红绿灯的空档，给她回复了消息“正在送他回去。”
司楠不再多言，她知道回到家后，自然有能安慰他的人。
沈默存下车的时候，轻声对阿芊说了声“辛苦了”，便抬手开了车门。
阿芊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心觉这个孩子，小小年纪，经历的却比一般成年人都要多，还能保持这种心性，真是难得。
和他共事越久，会越喜欢他，因为他的骨子里，是对别人的理解和尊重。
沈默存听到密码锁按动的声音，立刻起了身，往玄关走去。
司若尘进了门，看到沈默存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沈默存微微张了张嘴，可却没发出声音。
司若尘向她走近了几步，冲着她扬了扬唇角，看到她关切的目光，他的精神放松多了。
沈默存定定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司若尘抬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说来也奇怪，刚才阿芊几次想找机会跟他交谈，却被他的一言不发拒绝了。
现在，沈默存抬手安抚的动作，却让他的内心没有什么抗拒，任由她轻轻摸了好几下。
沈默存能从司若尘的呼吸里，感知到他的疲倦，可她觉得此刻语言苍白，便让他继续沉浸在安静中。
司若尘过了半晌，才缓缓开了口，“吃饭了吗？”
“等你一起吃呢，我做了炒面，也不知道合不合……”沈默存的“合不合口”还未出口，便被对方的胳膊，又抱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