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日天气想起你(4)
司若尘见沈默存抱着“求证”的目光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句，“要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意识到，其实我的写歌爱好，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司若尘说完，自己好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默存瞧了他的模样，笑了，“你是天赋型选手。”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的这句评价，成了日后支撑司若尘的动力。虽然他知道似乎努力比天赋，还要重要，可每当自己没有太大进步的时候，这句话，都是拉扯着他继续向前的力量，“谢谢。”
沈默存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这么客套了，怪难为情的～时间不早了，走了～”
司若尘见沈默存这就要走，微微向后挪了一步，给她让出起身的位置。
“葡萄记得吃啊，洗过了，不吃，明早就坏了。”沈默存又嘱咐了一句。
“好。”司若尘看着沈默存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跟他说这句，心里腾起几分感激。
不得不说，任凭一个人性格再独立坚强，也还是会渴望理解和关心的。况且，沈默存原本可以不这么做的，她既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沈默存见司若尘一直跟在她后面，扭过头劝了一句，“你回去好好学习吧，我走几步就到了。”
司若尘突然意识到：沈默存似乎还是拿他当个孩子……
沈默存又抬起手，背对着他，挥了挥，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司若尘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能想象得到此刻她的神情，应该是带着浅浅笑意的。
其实，沈默存本就是个待人很好，很真诚的女子，虽然没有太多朋友，可但凡和她成了朋友的，都已经很多年了。
司若尘对于沈默存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可现如今的她，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还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和气质？他几乎一无所知，想来也觉得奇怪：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人啊，怎么还会生出想要去了解的念头？
他其实有些担心，不知道是否跟自己刚刚经历了失去奶奶有关，似乎很容易对这种“好”生出好感，不是很明确的那种喜欢，可心里就是会泛起浅浅的涟漪。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会让人有些不安。
但不安归不安，却又不会完全地抗拒。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要是有机会与人并肩，谁会想要一意孤行？
沈默存站在自家院子里，又扭头看了一眼司若尘家的方向，虽然不可能看见那里的情况，可好像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她刚才看到司若尘眼睛里闪烁而过的光芒的时候，突然心口一紧，说不明具体原因，就是觉得有点心揪揪的……
兴许是她也从那个年纪走过吧，太清楚那种想要被理解，还想要挣脱的感觉！
司若尘，因为沈默存的这盆葡萄，开始对她，有了些许的留意。
他送了她一首歌
司若尘真正开始主动走近沈默存，是她的那家兼卖文具的书店开业之后。
沈默存开始忙碌起来，基本上就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除了额外留点时间，复习想要完成的证书考试内容，别无其他。
小店的执照，有母亲的帮忙，很顺利就跑下来了，开业当天，父亲委托本地的花店，送来了庆贺花篮。
沈默存的书店，除了文学、社科类的书籍，还有一些学生们都会买来做的试卷，文具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和附近的其他文具店卖的，不大一样，自是吸引来了不少的学生，尤其是中学生。
看着稚嫩的面庞，沈默存突然也有些怀念自己上中学的时候。
中学……沈默存想到这儿，突然记起那个就要上高三的男孩子。
他缺不缺文具呢？
沈默存虽然没有直白地问过司若尘，可却知道他似乎在经济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困难，她不知道这笔供他读书的经费来自何处，似乎这也不是她该问的。
沈默存大概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愈发沉默的男孩子，竟然会主动来她的小店。
接近秋天的尾声，天气转凉了不少，尤其是在这座典型的北方城市，似乎更加明显。
司若尘挎着一个单肩书包，走进书店的时候，沈默存都准备关门了。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九点。
“才下课吗？”
“嗯。”司若尘轻轻应了一声，视线开始打量这家小店。
简约的装饰风格，书店外面是玻璃材质，简朴的木制桌椅和书架，舒适而简约，夜晚时分，温暖的黄色灯光映照着，让这里看起来像一个温暖的童话世界。
“现在的孩子上课都这么辛苦吗？怎么晚了才下自习。”沈默存说着，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柜子，柜子旁边，放着一个烧水壶。
司若尘看出来了，沈默存这是要给他倒茶，可他也没拒绝。
沈默存端着热茶走了回来，将杯子递到他手里。
司若尘看着杯沿还冒着热气，心里突然一紧，他也说不上具体缘由，一种真实的暖意，从心头一涌而过。
“我下课后，去了声乐补习班。”司若尘还是选择对沈默存说了实话，这件事，他连班里的同学也没告诉，他只觉得音乐是他的一个爱好，没必要逢人便讲。
沈默存怔了一下，低眸浅笑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俯身从柜台里拿了几支笔。
司若尘的视线，注视着沈默存的一系列动作。
当沈默存将那几支笔举到他面前的时候，司若尘没有抬手去拿。
沈默存见他没动弹，本能抬眸看他。
司若尘垂眸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沉静，有种道不明的疏离感，可却并不让人觉得凉薄。
“这是我送你的。”沈默存先开了口。
“不能总拿别人的东西。”司若尘说这句的时候，语调并不高，可却能听得出，他语气间的坚毅。
沈默存沉默了片刻，将手微微垂下来，看着司若尘的眸子，语气浅浅，可说得很认真，“阿司，这是作为朋友的礼物，没有其他的意思。”
听到她的这句，司若尘意识到似乎是他刚才的话，有些驳了她的面子，略微压低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送我一件礼物。”沈默存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恼意。
司若尘不说话了，目光和她的眸子撞在一处，又迅速地移开了。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司若尘抬手，指尖攥住了她手里握着的笔。
沈默存知道：这是他准备收下的意思。
***
沈默存关了店门，司若尘就等候在不远的地方。
锁好门，沈默存转过身，正好看到司若尘的背影。
一身干净的校服，笔直的站姿，在有些老旧的路灯的映照下，整个人看上去独立又有些傲然。
“走吧。”沈默存走到他身侧，低声道。
司若尘微微侧头，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沈默存，她的面庞，被灯光映照得，笼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
沈默存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似笑非笑。
司若尘见她已经向前迈了步，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上去。
胡同里还有人来回走动，见到沈默存，似乎觉得眼生，打量了她之后，还不忘瞥一眼她身旁的司若尘。
路人擦肩而过之后，司若尘听闻沈默存低声笑了。
沈默存余光瞥见司若尘正看着他，似乎对她的这个笑，有些不解。
她微微摇了摇头，心说：总不能告诉你，他们是在怀疑你早恋呢……
司若尘其实是个很有灵性的孩子，对于身边人的情绪，他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可见沈默存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没一会儿，便到了沈默存的家门口。
沈默存扭头看向他。
司若尘见她看向了他，这一次，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抬手比了个要挥手告别的手势。
沈默存还是对着他笑，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也赶快回去。
像之前的那几次告别一样，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客套，就是一个看着另外一个，安静地走开。
沈默存转身的时候，司若尘看到她的背影，她走进那扇门的时候，脑海里闪现刚才在文具店里，他说不能白拿她东西的那句话，心里有些揪揪的，似乎，确实有些伤人……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说“对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