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梅(66)

梅遇跟张警长道了好,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观察了一会儿梅遇的表情后,张警长解释道:“梅先生,张志浩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相关人员我们都将再一次审调。所以您不用紧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力配合的。”实验室的两个助理都已经跟他打过电话了,跟他说过他们被再次调查的事情。虽然审问细节不被允许透露太多,但梅遇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内容。

盯着梅遇的眼睛,张警长开口道:“2015年5月9日,星期六,晚上七点半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想都没多想,梅遇直接说道:“这个日期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第二天我就去了西藏。那段时间,因为实验进行得很顺利,我一般晚上六七点就回离开。七点半,我大概已经不在实验室了。”

张警长问他,“有没有人可以替你证明,那个时候你不在实验室?”

“有。”梅遇道,“我们实验室对面就是望浦阁,我有一个朋友那时候刚好从望浦阁吃饭出来,我和她碰巧遇上了。那个时候大概就是七点半左右。”

“哪个朋友?”张警长继续问梅遇。

“那个人你们也认识,是薛兰台。兰台那天也是和朋友一起出来吃饭的,她的朋友可以给她作证。她是清白的。”这个时候说出哪个人的名字,都会让那个人沾上嫌疑。梅遇便替薛兰台说了两句。

笔在纸上刷刷地记录着,张警长大概排除了梅遇的嫌疑,最后把纸递给了梅遇,请他签名。他观察到梅遇用左手签字。右撇子不是不可以装成左撇子,但那样的话破绽太大了。即使一个人左右手都能用,但惯用手和不惯用手的动作区别也非常大,在张警长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警员面前,伪装惯用手是一定会被看出来的。“你是左撇子?”

看了一眼自己握笔的左手,梅遇一边把纸递了过去一边解释道:“嗯,我们家族遗传。”

闻言,张警长点点头,朝梅遇伸出一只手,道:“感谢梅先生的配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还有问题,我们会再请教梅先生的。”

“不客气,应该的。”几乎在瞬间,梅遇伸出的左手和张警员的右手形成了完美的对接。

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刹那,张警长感受到梅遇中指因常年写字而磨出的薄茧后,默不作声地把手收了回来。在梅遇离开之后,一直在旁边记录的小警员问道:“张警长,也不是这位梅先生吧?”

思考了片刻,张警长摇摇头,“张志浩胸口的伤你也看到了,是右手用一只尖头钢笔造成的。梅遇的惯用手是左手,首先笔尖刺入胸口的角度就不对。即使他的右手比我们想像中的好用,可那毕竟是笔不是刀,对非惯用手来说,操作难度很大,而且角度同样会变化。”顿了一下,张警长又转头凶小警察,“再说那个梅先生是英国国籍,如果他真的是杀人凶手,这就涉及国际案件要向上汇报了。他不是凶手才好,否则这事还有的麻烦的。”

小警察听了,“哦哦”地点头。

从警察局出来,往西走了十五分钟左右,梅遇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一家专门卖排骨年糕的小店。店铺门脸很小,用几条蓝绿色塑胶宽条作门帘挡着外面夏日冬雪,然而隐约看过去,客人好像很多。不是饭店的时候也能有这么多客人,这家店的东西大概不会难吃。这样的苍蝇馆子,只有傅竹生才带梅遇进去吃过。要是平时的话,梅遇不会留意这种小店,不过看到“排骨年糕”四个字,梅遇便想起了傅竹生。

他走进去,跟老板点了一份排骨年糕,又站在柜台前看了半天挂在墙上的红色大字菜单,加了一碗豆腐脑。店里人虽多,但不是饭点,所以还有很多空余的桌位。梅遇端着盘子坐到了一个旮旯犄角的位子上。

炸至金黄的排骨年糕上淋满了褐红色的酱汁,梅遇尝了一下,酥香软糯,味道不错。可是梅遇一个人吃的时候竟然会有些难过。早知道那天离开上海去南京前,就应该给傅竹生带一盒过去。就算凉了,但是吃到了多少也算了了一个心愿。西安或许也可以找到卖排骨年糕的餐馆,但傅竹生大约更想吃上海的,毕竟排骨年糕是上海的传统小吃。

此刻,在西安天府小区某户人家里,厨房灶台上的黑色铁锅里,新鲜如嫩藕段子的年糕被下到酱红色的排骨汤里,随着汤汁逐渐变得稠密,一节节软糯洁白的年糕被汤汁浸染得愈发红艳,酥炸排骨的香气混着五香粉的辛辣味道,在狭小的厨房空间里扩散。

十分钟后,傅竹生把排骨年糕盛到了盘子里。小屁墩儿跟在她后面摇着尾巴,傅竹生丢了块排骨给它。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傅竹生就想到了之前彭小雨在时的热闹,回忆让这座小公寓变得愈发孤寂,冷清。唉,在心里叹了口气,傅竹生咬了一口自己按照网上菜谱做的排骨年糕,看着还行,不过吃起来就非常不行了。于是傅竹生把盘子里的排骨一股脑儿地拨给了小屁墩儿,自己则孤单地扒拉那仅剩的几块年糕。

有点想妈妈了。傅竹生抹了抹眼泪,顺便怀念起了爸爸和姐姐,所以说人啊不能闲,一闲起来就会各种矫情。傅竹生红着眼睛给彭小雨打了一通电话,说着说着还时不时滴两滴泪,说她想妈妈了。傅竹生现在这个状态,不敢给爸爸和姐姐打电话,怕勾得他们也伤心,所以只能找彭小雨当树洞。

借着这个电话的契机,彭小雨从她老妈婚庆公司老板的压榨下逃出来,吸了一会儿外面自由的空气。她妈妈知道傅竹生家里的事,所以只有给傅竹生打电话的时候,她妈妈才不会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拎回去。两个小姑娘哭着笑着,有的没的煲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粥,才恋恋不舍地挂断对方的电话。挂断之前,还为下次谁该去谁那里看谁而争执不休。

挂了电话再去看,小屁墩儿已经趴在它的狗垫子上睡着了,面前还有两块排骨没啃完。小屁墩儿从来不浪费粮食的,看来自己这菜做得连狗都嫌。

握着发烫的手机,傅竹生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屏幕上是她和梅叔叔在秦淮河畔的合影。早就想跟梅叔叔打电话了,不过怕他嫌自己烦,所以报了平安之后就没打,一直忍到了现在。趴在桌子上就这么愣愣地盯着手机,傅竹生盼望着梅叔叔能给自己打电话。没想到两分钟后,手机真的响了,是梅叔叔打来的!傅竹生兴奋地接起了电话,对方还没开口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说话了,“喂,梅叔叔。”

这么长时间都没给自己打电话,梅遇觉得傅竹生大概更希望自己给她打电话,便打了一个过去。没想到傅竹生接得这么快,如果不是手机一直在手里拿着,估计不会有这种速度。这通电话与以往的电话没什么不同,大多是傅竹生在讲,梅遇在听。只是傅竹生刚刚丧母,又一个人远离家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语气听起来有些低落。

“竹生,我买了飞机票,明天就去西安,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梅遇刚才在排骨年糕餐馆里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连自己都尚且这么伤感,傅竹生只会比他更难过。他舍不得傅竹生一个人在西安,想着至少陪她到她心情有些好转。到了那时候,即使自己不在了,傅爽心中也会好过些。

“啊啊啊真的吗梅叔叔?你明天就会过来?”傅竹生开心得口不择言,小小地抱怨起来,“那你为什么今天不和我一起过来?”不过傅竹生自己也知道,梅遇跟她一起过来,这根本不合逻辑。如果舍不得在南京和上海的人,应该是她留在那里才更合适一点。

不过梅遇还是好好地跟她解释,“我在上海有件不得不处理的事,一定要在今天赶过来完成才行。”

傅竹生开心地从客厅蹦跶到床上,把自己大半个身子埋进被子里,空调风呼呼地对着她脑袋吹,她觉得由内而外地舒服。一股脑儿地跟梅遇絮絮叨叨了好多话,连调子听起来都跟之前的不一样,仿佛在哼歌。

傅竹生开心,梅遇心里也高兴。只是这份高兴就像飘在静水上的天鹅羽毛,沉不到心底。算着日子,他就快回美国了。

第44章 海上兰台:止无心

当时欠梅遇的一顿饭,始终也没机会还上。刚好这段时间,公司因为发生泄密事件而进行内部整顿,大半项目停止运作,中高层以下的工作人员工作量锐减,薛兰台刚好有时间把这顿饭补上。没有了之前那么多小心思,薛兰台这次再见到梅遇,反而觉得亲近多了,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其实这次约见,薛兰台主要是为了问问梅遇和傅竹生之间的事。虽说她相信梅遇是个好人,但竹生从小脑子就缺根筋,薛兰台希望自己可以拉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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