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湘湘正好经过,透过茶水间的透明玻璃看到了一个纤细精致的背影。咂咂嘴,瞿湘湘心道,呵,连背影都散发着一股自律和利己主义的味道。她上前拍了一下薛兰台的肩膀,“又躲这儿喝中药哪。”
此时薛兰台喝中药正喝得难受,只想快点把手里这药解决掉,根本无心理睬瞿湘湘。她冲瞿湘湘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扰自己喝药。
瞿湘湘撇撇嘴,一手使劲扇着,不知道是扇走热气还是中药味道。她走到茶水间门口,正好一个人迈腿要进来。巧了,瞿湘湘朝他指指薛兰台的背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此姑娘现在胃痛不好惹,然后就踩着高跟鞋“咣咣咣”地出去了。
前后磋磨了十来分钟,薛兰台终于把药喝完了,底下剩一口药渣她实在喝不下去了,便把药渣随着洗杯子的水一道冲了下去。用纸巾擦干净杯子,薛兰台转过身才发现茶水间里还有一个人,双臂环胸,正靠着咖啡桌打量她。
忽略掉对方打量自己的眼神,薛兰台往杯子里加热水,“进来了怎么不说话?”
邢邵没隐瞒,干脆利落地出卖了瞿湘湘。“瞿湘湘说你喝中药的时候心情不好,叫我别惹你。”
闻言,薛兰台笑了一下,没错,这是瞿湘湘的风格,煽风点火,不嫌事大。
瞄了一眼台面上没来得及扔掉的冲剂盒子,上面写着“慢性胃炎”四个字,邢邵开口道:“怎么会得胃炎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可不行。”
薛兰台也背靠着咖啡桌,目光渺远,回忆起了昔日的情景。“我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自己独立生活,全副身心都放在我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专业课上,就没怎么注意自己的身体。后来吃了身体不好的亏,就懂得要照顾自己了,可惜上班以后更没时间。”
有一点薛兰台没说,倒不是薛兰台故意不说,而是这个习惯经年累月地积累,已经融入了她的记忆和血脉,平时外人若不刻意提起,连她自己都忘了。不过即使她不说,邢邵也看得出来。那就是薛兰台长期节食控制饮食的习惯。控制饮食是好事,但她节食过度了。以前请她在望浦阁吃饭的时候邢邵就注意过,薛兰台总共也没动几叉子。
邢邵看得明白,不过也没说什么。他们公司的年轻女员工有几个不节食的?就瞿湘湘肚子上一圈游泳圈还天天嚷着节食呢。况且薛兰台又是年轻女同事里头一个要强的,劝她身体健康最重要,好好吃饭,注意营养均衡,就是白费力气。“你妈妈没说说你吗?”邢邵搬出了薛兰台的母上大人,否则他不好开这个口。
听邢邵提起了她妈妈,薛兰台更得坚持自我了,“就是我妈妈从小到大告诫我要节食,保持体形的。”
哦,邢邵懂了。那也没办法了,他只能没什么用地提了一句,“那还是要注意身体。”
喝了口热水,薛兰台试图把舌根处发涩的苦味冲淡一些,“嗯。”薛兰想起了那天他们三人在望浦阁共进晚餐的场景,笑道:“没想到你和梅遇能相处得那么好。”
闻言,邢邵也笑了,“又不是动物世界,雄性为了争夺雌性,相互之间还要打一架。”
邢邵说话总是习惯插科打诨,薛兰台开始的时候不适应,不过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她性格严肃,目的性强,邢邵性格里独属于聪明人的那种幽默和放松,确实是她应该学习的。
无论学什么,薛兰台都学得不慢,只有照顾自己饮食这一点上,她一直学不乖。不过要是真能学得乖,她的慢性胃炎也不会反反复复始终治不好了。大概是明白这一点,从第二日起,每日午间瞿湘湘都会给薛兰台带一份蔬菜沙拉和一份三鲜馄饨。
“三鲜馄饨给你,你最好把它吃了,要是不吃,那至少也把沙拉给吃了。”瞿湘湘劝她。
这样的事连续发生了三天,薛兰台感觉出来不对劲了。她把笔帽一盖,抬头看着坐在桌子上的瞿湘湘,“不是你吧,是邢邵让你送来的,对不对?”
“当然不是啦,咱俩可是朋友,我照顾……”在薛兰台冷静犀利的眼神攻势下,瞿湘湘缴械投降,“行吧,可不是我出卖他的哦。”瞿湘湘走过来揽住薛兰台的肩,“邢邵自己来,你肯定不会领他这份情。哎,人家也是好心嘛,你说是不是?”
薛兰台应了一声,对瞿湘湘道:“这事你先不用跟他说,改天我回请他的时候,自己会跟他提的。”
“好。”瞿湘湘面上应得好,转身她就撇了撇嘴。切,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邢邵那只老狐狸。他对你好,肯定也要让你知道,否则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怎么可能会白费这个功夫?可怜的兰台啊,还是太单纯,不知人间险恶。
明明已经出了门,瞿湘湘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不行,其他女人也就算了,薛兰台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入火坑。
抬头,薛兰台看瞿湘湘仿佛要英勇就义模样,觉得好笑,“有事说事。”
一番话在心头滚动了千百次,瞿湘湘最后才一脸悲痛地吐了一句话,“兰台,你可千万要把持住,不要被邢邵那混蛋给骗走啊。”
薛兰台歪头,疑惑,盯了瞿湘湘良久,道:“你是不是喜欢邢邵啊?你要是喜欢他,我绝对不和你抢。”
嚓,她好心提醒不成,反受此奇耻大辱,瞿湘湘怒推开门,愤而离去。
门口,邢邵正看着瞿湘湘笑。
瞿湘湘见薛兰台办公室的门已经关好了,便也没什么忌讳了。“笑什么,我提醒一下我的好朋友不要进狼窝,怎么了?我告诉你,你丫别太得意,你要是伤着兰台了,我铁定跟你没完。”
邢邵态度松散地鼓了鼓掌,掌声连十分贝都没有。“你要是真想帮她,跟她就提两三句有什么用啊,不如把我之前的光辉伟绩都跟她说了,不是更好吗?”
丫的邢邵就是仗着自己从来没做过一件明面上的渣事,所以才敢这么有恃无恐。是,这话瞿湘湘确实没法说。邢邵正常手段追女人,恋爱过程中温柔贴心,肯花钱肯尽心,不出轨不乱来,不爱了分手也是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比那些自诩暖男的中央空调不知道好多少。要让瞿湘湘对薛兰台编排邢邵的错处,瞿湘湘是编排不来。
但这不能代表邢邵不是一个渣男。邢邵跟每一个女人都在玩,无论他面上表现得多认真。或者说,他对每一个女朋友都是认真的,但腻了之后分手的时间也很快,这么多年来从没见他留恋过谁。
可这话没法和薛兰台说,说也说不清楚。女孩子如果不亲身体验一把渣男的火候,就不知道被渣男烧着了心有多痛。而她呢,作为薛兰台的朋友,除了双方各警告几回,也没别的能做的了。毕竟这是别人两个人的事,她自己硬生生插一脚,算什么事啊。搞不好还让人误会自己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邢邵没等太久,第二天下午傅兰台就请邢邵吃饭了。没再去望浦阁,薛兰台挑了一家上海本帮菜馆。她听瞿湘湘说邢邵其实更喜欢上海菜。
这家店面积中等大小,也不是什么闻名网络的火爆餐厅,但胜在菜品地道,卫生健康,整个店面的装潢都仿佛上海外婆家的餐厅。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鲜香肥美的油酱毛蟹,甜滋滋的冰糖甲鱼,干净清爽的上海马兰头,还有一碗腌笃鲜清汤。
所以说聪明的女人人人爱呢,薛兰台点了一桌子菜,没有一道不合邢邵的口味。有这么一刻,邢邵还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把薛兰台娶回家。“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邢邵问薛兰台。
“我问瞿湘湘的。”
邢邵很疑惑,“她会这么好心?”这不符合瞿湘湘一直以来在他心里的形象啊。
涂了睫毛液的卷翘睫毛往上抬了一下又落下,薛兰台道:“当然不会。她报了一堆乱码,我照着她的话反着点的。”
闻言,邢邵乐呵呵地笑了,“感觉自己看了一个微缩版宫斗。女人心,海底针啊。哎,你说,要是你和瞿湘湘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她怎么争得过你啊。”
看着邢邵乐此不疲地挑拨离间,薛兰台无语。“要是我们俩真喜欢上一个男人,她未必争得过我,但肯定打得过我。我可不想到时候被她扇巴掌喊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