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梅(26)

“嗯,”梅遇惋惜道,“因为长期的学术压力,张教授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最近的实验结果又总是出现问题。那天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唉。”

大家虽然不是同一专业,但都是搞研发的,只不过一个是学术,一个是商业,薛兰台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辛苦呢?“那天上午我还去找过张教授,如果我能留下来看看,或许张教授就不会……”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梅遇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

走到了停车场,薛兰台远远地看到了梅遇的车。“你呢?张教授遇上了这样的事,给你们实验室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对于实验,梅遇看得很开,“还好,可以克服。实验少了谁,都要进行下去。”

好不容易见到梅遇一次,匆匆就要分别,薛兰台抬眼看他,“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张教授……”

梅遇看起来似乎要拒绝,不过薛兰台没给他这个机会。“虽然你的同事发生了不幸,但你也不能因此而不吃饭吧?”

闻言,梅遇用手扶了扶眼镜框,“那好,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薛兰台道:“好,我等你。”

目送薛兰台上车之后,梅遇也上了自己的车。正要发动车子的时候,梅遇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注意到这个号码是来自西安,他微微蹙眉,接通了。

“您好,请问是梅叔先生吗?”手机里传出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

梅遇停顿了片刻,道:“是的。”

年轻女子说道:“这里是西安解放军医院,因为您是傅竹生女士最近联系的人,所以我们首先联系了您。请问您是傅竹生女士的什么人?”

“她怎么了?”梅遇问。

护士道:“傅女士昨天出了车祸,头部受到撞击,不过幸好送过来及时,所以除了轻微脑震荡外,并没什么大事。傅女士目前还在昏迷中,不过医生说她这两天就能醒。”

闻言,梅遇稍微松了口气。“我明天就到。”

“好的,再见。”

第17章 竹生长安:鲜牛乳

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弥散在医院的各个角落,从踏进大门的第一步开始,消毒水与中药的味道便如蜈蚣一般钻进了人的鼻子。在这个仿佛没有边际的白色空间里,无论是医者急促的脚步还是患者缓慢的脚步,每一步都是踩在与生命对峙的节点上,每一步都在向试图踏碎死亡的颚口迈进。

一个穿着黑色薄风衣的俊健男子携了满身的絮风柳雨跨进医院,温润清冷的眉睫沾染了晨露细小的晶粒,千百年风霜雨雪锻造的长安风骨,令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不凡的沉稳气度。

住院部二楼的病房里,傅竹生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转醒。她不是自己醒的,是脑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脱胎于真实的肉|体,将她强硬地从无休止地沉睡中唤醒。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埋在黑色土壤中的白萝卜,天上有念着藏经的喇嘛转动着金褐色的转经轮,一双有力的双手在将无限黑暗刨开之后,把她带回了光明太平的人间。

映入傅竹生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她还没跟梅遇打个电话报平安。她从床头的小立桌上摸索着抓过了自己的手机。

刚好走到病房门口的梅遇接起电话,是傅竹生的。微微平复了心情,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梅叔……”

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声音里,有着想要掩饰却掩饰不住的虚弱,梅遇问她,“竹生,你还好吗?”

顿了片刻,傅竹生回道:“嗯,好。梅叔,我……到家了。”

梅遇被傅竹生气笑了,轻轻沉沉的笑音仿佛蜻蜓点水,拂过傅竹生的心尖。“你什么时候到的家?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梅遇问她。

支支吾吾了半天,傅竹生勉强回答道:“我……那个……昨天晚上九点呃……快十点的时候到的家。当时太困,我就不小心睡着了。梅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了的。”

梅遇道:“嗯,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我在给你打电话啊。”电话那边是良久的沉默,傅竹生有些装不下去了,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糊弄不了梅遇。

“身体还痛吗?”梅遇一边问傅竹生,一边问轻轻拧开了门把手。

“痛……不痛啊,只是做了三个小时飞机而已,怎么会痛呢?”傅竹生有些不明白梅遇在问什么,“就是回来以后睡得太久了,睡得头都晕了,还……”

傅竹生说不下去了,因为梅遇已经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一身黑衣,仿佛一名正在执行审判的黑翼使者。

而梅遇挪了把椅子到窗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两手交握放在腿上,看着傅竹生道:“编,你接着编。”

无论如何,傅竹生也想不到梅遇此时居然会站在自己床前,她低下头,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确实是昨天回来以后睡太久,头都睡晕了。”

梅遇看着傅竹生,不说话。

居然用这一招吓唬她,傅竹生想。不过梅遇板起脸来挺叫人害怕的。“梅叔叔,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想骗你的。”傅竹生伸长胳膊要去拽梅遇的衣袖,身子跟着往前扯了扯。

“躺好。”梅遇起身把傅竹生塞回被子里,把吊瓶的速度调慢了。

傅竹生看到后忍不住抱怨,“已经很慢了,梅叔,别调了。我想回家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我刚才来医院的时候问过医生了,他说你至少还要再住院观察一个星期。”梅遇没有跟傅竹生说,开车送她的那名年轻司机当场就死了,甚至没来得及被拖上救护车。这么严重的车祸,梅遇自然不会掉以轻心,跟着傅竹生一起胡闹。

可以看得出来,因为梅遇的到来,傅竹生很兴奋,拉着梅遇不停地问问题。而梅遇则一边抚摸着摆在桌上光洁完好的陶瓷小喇嘛,一边应付着傅竹生的问题。傅竹生多是问一些梅遇昨天坐飞机回去之后的事情,无聊又琐碎。

出租车连着钢架整个儿都凹折了,司机当场不治,连货车司机都躺在手术室里抢救了十三个小时,最后被判定为脑死亡。可傅竹生除了有些轻微脑震荡外,身上连一块擦伤都没有。手机完好无损,其他物品也完好无损,陶瓷小喇嘛们依然喜笑盈盈地在床头摇摆。

金丝眼镜的镜面上,他们身披绛红色的小袈裟,暗金色的六字真言闪烁光芒,与金丝合成一株完整的,盛放于龙树之上的宝珠红莲。

像空气一样被忽略的傅竹生仰躺在床上,眼神失焦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梅叔叔,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为什么不理我了?我好饿啊,我要吃东西。我要吃……”

“你什么都不能吃。”梅遇睨了傅竹生一眼,“才刚醒来不到十分钟,你的身体负担不了那些东西。你好好在床上躺着,我去买点粥回来。”梅遇把手机放进风衣的口袋里,刚打开门,就被傅竹生喊住。

“梅叔。”

梅遇扶着门把手,回头看她。

傅竹生眨巴着眼睛问道:“梅叔,你怎么知道我才醒不到十分钟?”傅竹生已经把车祸的细节都忘光了。她一醒过来,状态就十分地好。除了身体有痛感之外,简直与平日起床之后没什么区别。梅遇也才刚来一会儿,根本没可能知道她才醒,而且才醒十分钟才对。

罕有的一次,梅遇被傅竹生问住了。他远远地看了傅竹生一眼,没说话,关门出去了。

而傅竹生则被孤零零地留在了病房里。直到最后她也没想出什么理由来。

在梅遇出门买粥的这段时间里,小护士进来照顾过她一次。她见傅竹生精神状态不错,便笑着与她闲聊。“你叔叔好帅啊。”

我叔叔?她在说梅遇吗?傅竹生不知道小护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不过,傅竹生马上就开始她的胡编乱造,“是啊,他是很帅。只是有时候人太帅也不行,外面遇到的都是诱惑,到现在心也定不下来,还没结婚呢。我奶奶可为这事愁坏了。”

“哦哦,”小护士一知半解地点点头,“那是该早点结婚。有个家,也算有个着落。”

“就是,”傅竹生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他不结婚,不仅我奶奶抱不上孙子,连我们姐妹俩都没孩子可以玩。还有我姐,年过三十,至今未婚,我奶奶也为她忧心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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