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梅(15)

梅遇“嗯”了一声,“那日我打电话,我见你看到了我的号码,就猜到你会记下来。”

无语了好一阵,傅竹生道:“梅遇,你智商到底多高,你爸妈有没有带你测过啊?”

梅遇还算谦虚,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反正我认识的活人里,就没有比我高的。”

这次傅竹生无语了更长时间。“你那么聪明,那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吗?”

下一秒,梅遇便毫无停顿地报了一串号码,正是傅竹生的手机号,一数不错。

“你怎么知道的啊?”傅竹生问道。

“还记得我们去深巷子饭馆那天吗?”梅遇道,“你让老板娘给你送些白吉馍过去,老板娘请你留下电话号码的时候我看见的。”

闻言,傅竹生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到了自己脑门儿上,“我俩认识第一天你就知道了?那你还装。”

梅遇笑,他装什么了他装。

过了好久,傅竹生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蹬着腿,“梅叔,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梅遇道:“总得给点提示是不是?否则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傅竹生摇摇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亮着得意,她沿着粗糙地碗沿重重地吸溜了一口酥油茶,“梅叔叔,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给你的提示。”

欺负人也欺负得古灵精怪的。不过梅遇也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逗她玩,“你在喝东西,用碗喝,所以你可能在餐馆里。背景音里有普通话,不过也有很大声的异族语言。”说到这儿,梅遇顿了一下,笑道:“竹生,你知道吗?我在美国有一个朋友,他也是中国人,主要研究汉藏语系,所以我刚好认识这门异族语言,是藏语,对不对?”

傅竹生抱着手机,无话可说。

“你现在在某个西藏餐馆里。你之前跟我说,你受人邀请拍摄照片。若是西藏的风景,那大概率就是拉萨了,布达拉宫,大昭寺,哲蚌寺,色拉寺,药王山,八廓街,都是名胜。你爱热闹,抱着游客心态,在西藏旅游圈子里很有名的餐馆我也知道一家,我那个朋友去过,叫‘藏三生’。当然,我这些都只是猜测,算的是概率问题。”

“梅叔,我下巴掉了,你等我安上再跟你说话。”听完梅遇的分析后,傅竹生叹了口气,“梅遇,真的,你也太聪明了吧。我之前还以为你说你的智商那段是在吹牛。现在看来,您刚才可真是谦虚了。”

傅竹生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大彻大悟的感觉,只是分外低迷。梅遇笑道:“看来我是猜对了。那你能猜出来我在哪儿吗?”

傅竹生佝偻着腰,摇着腿,捧着手机托着脸,态度敷衍,“上海。”

“不对。”

“西安。”

“不对。”

“伦敦。”

“不对。”

“洛杉矶。”

“不对。”梅遇道,“你认真点儿。”

傅竹生翻白眼,她这还不够认真吗?她也是跟梅遇一样按概率计算啊,这些就是他平时最可能待的地方嘛。反正她就是猜不对,傅竹生也很明白地放弃了。“梅叔,你猜藏三生大堂现在在放什么歌?”

电话另一头,梅遇稍微顿了片刻,道:“容中尔甲的《向往神鹰》。”

这回傅竹生是彻底惊了,之前还一直呷着酥油茶玩,现在也不玩了。她语气一波三折地叹道:“梅叔,你连这个都能猜到?你的脑子是跟信号卫星一个材料做的吗?”

梅遇道:“竹生,你真有趣。你总是让我发笑。”

梅遇的话其实很正经,不过傅竹生耳根还是有些发烫,面颊也发红了。傅竹生想出去吹吹冷风。她从高高的椅子上蹦下来,转身就撞到一个人。

那个人左手还拿着手机,此刻裹着一身夜霜凉风,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傅竹生怔了半晌,泛红的眼眶中迅速积满了水光,“梅叔……”

牵过傅竹生的手带她重新坐回位子上,梅遇也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他转头看着傅竹生,道:“我跟你说的那个研究汉藏语系的教授朋友,托我来西藏帮他找两本藏语古籍带回去。我想着正好可以来西藏观摩一下,就来了。”

傅竹生的双腿蹬在椅腿横杠上,双臂环抱放在腿上,下巴刚好可以塞进手臂里,只露了两只眼睛和一个额头在外面。而她的眼眶红红的,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一般,“梅叔,你欺负人。”

梅遇一直看着傅竹生,一段时间没见着了,她看着清减了不少。“嗯,那这顿饭我来买单。”

“梅叔,你吃了没有啊?”傅竹生两根手指捏着梅遇宽松的衣袖,问道。

梅遇刚下飞机就接到傅竹生的电话,所以也没吃饭。不过他有些高原反应,虽然不算严重,但胃胀胀的也不想吃饭。“你吃吧,我不饿。”

傅竹生听出来了。她递给梅遇一只糌粑,“梅叔你吃一点吧,垫垫肚子,高原反应才不会变得更加严重。”

看着傅竹生殷切的眼神,此刻依然水汪汪的眼睛,梅遇不想拒绝,便把糌粑接过来,轻轻咬下一口。

“梅叔,你是左撇子啊。”傅竹生注意到梅遇的用手习惯。

垂眼瞄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梅遇道:“这是梅家的遗传。听我爷爷说,梅家惯用手这个遗传得特别严重,只要是左撇子,那不管日后怎样练习右手,这右手都是用不好的。”

“这么严重啊。”傅竹生感叹道。

不过梅遇道:“左手右手的,也没什么关系,不影响日常生活就好了。”

傅竹生想起刚才的事,道:“听说左撇子的智商要高一点。”

对此,梅遇没什么想要发言的,只是沉默地吃着手里的糌粑。看起来很乖,再加上梅遇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粗麻花毛衣,就更像一只柔软无害的大猫了。

伸出手,傅竹生轻轻摸了摸梅遇与毛衣黑成一块儿的黑头发。梅遇的头发比刺头的男生头发要柔软,但比女生的头发要硬,很有型地一绺一绺地交叉堆放在头顶,顶起高高厚厚的一层,看起来黑亮浓密,干净健康。傅竹生也不敢摸太重,只把手贴着最上面的发丝儿一点一点地摸,没摸两下就把手放下了。“梅叔叔,养你要花很多钱吗?”

糌粑大概是有点难以下咽了,这么小小一块,梅遇吃了很久也没吃完。不过梅遇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所以没有扔掉。

“很难吃吗?”傅竹生的左脸贴着手臂,歪着脑袋问梅遇。

咽下了口中这一点,梅遇回答道:“不难吃,就是有点难咽。”

傅竹生水亮的眼睛凝视着梅遇,“咯咯咯”地直笑。看着梅遇终于把最后一口咽了下去,傅竹生道:“梅叔叔,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傅竹生住的宾馆是拉萨当地的四星级宾馆,一个旅游局专门用来招待外来客人的地方。不算新不算大也不算高档,不过整洁干净,宾馆建筑也很有拉萨当地特色,白墙红檐,调色与布达拉宫很像。

看着宾馆略带简朴的大门,傅竹生问梅遇住得惯吗。

梅遇看了傅竹生一眼,“你一个小姑娘都住得惯,我有什么好住不惯的?又不是豌豆公主。”

“我看你也差不多了。”傅竹生嘀咕道。夜晚的格桑花宾馆灯光璀璨,映着高原月色,比白日更显几分美感,傅竹生看着,心里也生出几分欢喜来。

梅遇订了一个在傅竹生隔壁的房间。两人走到各自的房间,傅竹生打开门却不进去,只靠着墙看梅遇道:“梅叔叔,我怎么有些舍不得你了呢?”

轻叹一口气,梅遇走到傅竹生面前,金丝眼镜的平面玻璃里映出傅竹生娇嫩泛红的小脸,仿佛一朵新开在雪域高原的格桑花。旅馆走廊中昏暗的光线柔柔散散地乱在两人身上,分明咫尺的距离,却远得连手指都碰不到一起。“乖,去睡吧。明早七点,我喊你起床,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好不好?”

“好吧。”傅竹生有样学样地叹了口气,“梅叔叔,你说得我都绝望了。那我可进去了。等我进去了,你可就看不着我了。”

梅遇简直要被傅竹生气笑了。他把傅竹生推进去了一点,“进去吧小祖宗。不亲眼看着你进屋,我都没法回去睡觉。”

于是傅竹生又叹了口气,只是这次叹的气非常沉重,非常委屈,简直要把今晚喝的酥油茶都一股脑儿叹出来了。傅竹生终于还是进去了。她关上门,后背紧紧靠在薄薄的一层门板上,心脏莫名其妙地剧烈得跳个不停。闭上眼睛,傅竹生轻软蓬松的头发垂在两肩,雾雾蒙蒙地搅乱了她一池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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